原作者 x岛用户 RW1GxrK
我性转了。
醒来的时候,我摸着高耸的胸部。
还有丢失掉的阴茎。
这一刻,我没有和大部分影视作品之中那样开始尖叫。
而是冷静地翻身下床,蹲下身体翻找着自己的钱包。
而当我看到的身份证还是男性的自己时,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。
待这种无力感还没有将我吞没时,我努力地拿起手机,查看着今天的日期。
草,星期四。
我,林平,28岁,原本是男性。
是个社畜。
我性转了。
但TM明天还要上班。
“不一定是性转,可能是自我认知失调。”我重新躺在床上,努力把那闷热的头发撩到一旁。但每次我转头时,头发都会垂落下来。
这种脸颊,额头,还有脖子出发热的感觉,非常难受。
“我现在算是能理解为什么女生得扎头发。”被自己的长发折磨了几分钟之后,我站起身,走向卫生间,在柜台上找到了橡皮筋。
“问题是……怎么扎来着。”我叹了口气,凝视着镜子之中这个完全不认识的女性。
理论上,这个女生应该是我。
但是这个和28年来建立起认知经验的我完全不同。
“先不要下结论,万一我是其他女生,只不过被林平这个人叫过来做实验被催眠了呢。”我自言自语着,回想着电视剧之中女生扎头发的动作,将长发挽起,拉开皮筋,塞了进去。
“疼……”
就这一个动作,我就意识到没那么简单。
自己的动作过于粗暴,让头发被橡皮筋拉扯了。
“总不至于真的要学吧……万一明天就变回来了呢。”我无奈地抓着披肩发的中间部分,左手小心翼翼地把橡皮筋饶了两圈。
“很好,在动漫里面是很危险的发型。”我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,微微一笑。
“好吧,这个女生还真的挺好看的。”我的笑容很快转为无奈,“开始验证环节。”
我仔细地端详着镜子之中的自己,拉扯着自己的皮肤。
“嗯……皮肤明显是我的,不是什么本子里面的皮物。”我揉了揉通红的嘴角。
之后,我看着镜子之中的女生,深吸了一口气。
我脱下了衣服。
“不得不说……平时这个画面只能在本子里,或者片子里看到。”我凝视着镜子之中上半身赤裸的女生。
“但是……为什么没有反应……不对,我没有牛子了啊。”我捏了捏自己的乳头,触感和自己还是男生时洗澡差不多。
唯一不同的是,就是乳房大小有点超出寻常。
“比一个手掌大,这个是多大来着。”简单的掂量了下这个重量后,我的目光移到了腰部。
而在腰部,我瞥见了一个理论上不应该存在。
但理论上又应该存在的东西。
一个拳头大小的色块。
“胎记。”
看到了胎记之后,我伸出小了一圈的手掌,尝试揉搓着胎记的位置。
没有掉色,没有凸起。
就是平平的色块。
“和洗澡的时候看到的一样啊。”
如此的真相让我泄了一口气。
无奈地穿上了衣服。
离开厕所,我回到自己的房间,坐在了桌子前。
但下一刻,违和感便已经到来。
“身高变化了么……”我平时用电脑时,显示屏的中心点对准的是自己的眼睛。
同时,用了很久的人体工学椅子,则是会让我穿上拖鞋后,鞋底完美对准地面。
可现在,我感觉显示屏的中心点上移了。
我的双腿也无法触碰到地面了。
“冷静一下……”我看着漆黑显示屏之中的反光,“接下来考虑一下认知失调的可能性。”
还在上大学的时候,我选修过心理学的课程。
在心理学之中,病人的认知会发生扭曲。
换言之,主客观不统一,他们看到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是不一致的。
举个最简单的例子,他们的手中明明拿着苹果。
但是在他们的“认知”之中,他们拿着的是梨。
哪怕让他们闻味道,吃下去,或者是看照片,都无法改变他们的认知。
“难道我加班加出问题了?”我思考着这一点时,打开了手机的照相机。
并且翻转了摄像头,用前置摄像头对准了自己。
“嗯……”
出现在屏幕之中的,并不是记忆里那个加班到面色疲倦的28岁男子。
而是一个明显可爱许多的,约莫只有22岁的女生。
“嗯……”当我发出声响时,我看到这个显示屏之中的女生明显嘟了嘟嘴。
“说实话,挺可爱的。”女生在屏幕之中说着。
“不过更麻烦了。”我关闭照相机,凝视着此时的时间。
“看来得找第三个人验证了。”
思索良久之后,我拨打了姜澜月的电话。
姜澜月何许人也?
我的前女友。
准确来说,我和她分手不过两个星期。
在等待微信电话拨通的时候,我脑海中还在想,是不是她突发奇想,跑去了南疆给我下了降头。
不过,在电话拨通之后,崭新的问题便出现了。
“林平,找我有什么事情么?”姜澜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。
“额……是有的。”我知道此时我的声音绝对和之前不一样。
电话对面的姜澜月呆住了片刻,约莫四五秒后,便换了个口气。
“您好,您是?”
“我就是林平。”
“……你是林平妹妹拿手机在玩么?”
“我妹妹今年已经20岁了,不至于玩这种东西。”
“啧……这说话的语气的确是林平……你们搞真心话大冒险输了?”
我听着耳中姜澜月的声音,下意识玩弄着自己垂落到胸前的头发。
“不是,我就是林平。”
“嗯……你的确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人。”
“是吧。”
“上班喉咙坏了,意外发出这种声音没法见人了?”姜澜月接纳了我声音的奇特后,语气便回到了原本的轻松。
“比这个更严重?”
“因为我们分手选择把自己割了?”
“我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。”我走出自己的房间,来到阳台上凝望着对面亮灯的房间,“反正,情况紧急。”
“所以?”
“请你来我家一趟。”
姜澜月挂断了电话。
只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凝视着熄灭的屏幕。
随后,我目光移向小区对面的窗户。
姜澜月就住在那边。
可是那边的光,一直没有熄灭。
在阳台站立了几分钟之后,我打了个喷嚏。
“嘶……好冷。”站在秋风之中,我才意识到,自己性转之后,体型也发生了变化。
原本正好的衣物,此时因为胸部的隆起,下方完全透风。
与此同时,之前的裤子虽然有着松紧带,却一个劲往下掉。
至于内裤,早就因为大小问题,掉在了地上。
我关上窗户,看着姜澜月家依然亮起的灯光,不禁叹了口气。
“也是啊……毕竟分手了。”
拉上窗帘之后,我来到衣柜,找着合适的衣服。
同时头脑中还在思考明天的上班怎么办。
“是请假么……不,应该考虑去医院。”
“去医院能挂号,挂什么科?全科,精神科?”
“还是妇科?”
一想到自己在医院里尴尬的场面,我不禁头疼。
约莫五分钟后,我选择了放弃。
谁家会和性转小说主人公家里一样,备着一套女装啊。
在我重新躺在床上,纠结明天是去医院还是警察局的时候,敲门声响了起来。
听到声音的刹那,我下意识缩起了身体。
因为我现在几乎没怎么穿衣服。
“快递?”我看向自己的手机,但屏幕依然暗淡。
“是我,林平你开门。”姜澜月朦胧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。
熟悉的声音让我紧张的心平静了些许。
可是,自己现在这个形象,要是和姜澜月解释,又得耗费漫长的时间。
“人类为什么要穿衣服呢。”我感叹一声,抓起自己的领带作为腰带,同时找了个有松紧带的裤子穿上,快步来到大门前。
深吸了一口气,我打开了大门。
“呦。”我看着第二扇大门外的姜澜月。
“你谁啊……”姜澜月用疑惑的目光扫过我,“怎么穿着林平的衣服?”
“虽然我此刻很想玩梗。”我解开了第二扇门的锁扣,“是我。”
听完我这句话,姜澜月脸上的表情很精彩。
我也是第一次见到,人脸上的肌肉居然能够组合出如此之多的表情。
惊讶,喜悦,疑惑,茫然,伤心,好奇,苦涩,尴尬。
“进来说吧。”我退后几步,看着姜澜月仿佛用慢动作的姿态脱下鞋子,反手关闭大门。
然后站在我的面前。
“那个……你确定是林平?”姜澜月说着,居高临下看着我。
“是啊。”我仰头看着她,“我记得你的身高是165对吧。”
“你变矮了。”
“何止变矮了。”我苦笑着,“我还性转了。”
“所以你的意思是,你晚上回家睡了一觉,就变成了女生对吧。”姜澜月听完了我三句话的概述,侧着头凝视着我。
“差不多,虽然我更加希望的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富翁。”我说着,拖着对我来说有些大的拖鞋回到房间,“我需要你的帮忙。”
“什么忙?”
“帮我验证一下,我现在是自我认知出现了偏差,还是我从客观角度上来说性转了。”我说道。
“客观程度上。”姜澜月跟着我来到房间,然后坐在床沿打量着我,“就你这口气和样子,世界上找不出女生是这样的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苦笑了下,“以及你接受的真快。”
“不过,我想要走一个流程。”
“如果是性转小说之中那种验明正身的,我已经在厕所做过了。”我伸出手,左右摇摆,“至于咱们之间交往经历的问题,我电脑里有个TXT文档,你需要看一下么?”
“好了不用了。”姜澜月连连摇头,“我就是受不了你这点。”
“没办法,咱们的交往比较突兀,而且磨合起来也有问题。”我说道,打开了手机的外卖软件,“于是麻烦帮个忙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明天我得去一趟医院。”我指了指自己现在的样子,“能陪我一下么?”
“我们分手吧。”姜澜月摇晃着酒杯,对我露出无奈的微笑,“不过,如果是你的话,应该早能察觉到端倪了。”
“是的。”我凝视着酒杯之中变形的她,“我们在漫展上认识,随后因为回程在相同的小区而交往。”
“但是我们两个差距真的太大了,我喜欢那种惊喜感,不喜欢计划。”姜澜月将酒一饮而尽。
“我很喜欢计划。”
“主要是,我爸妈催我结婚,但我不想生孩子。”
“这一点我们一样,不想生。”
“所以你爸妈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我放下酒杯,夜晚我一般不喝酒。
“你怎么就不伤心呢。”姜澜月低下头时,眼角处反射着暗淡的光芒。
而这一幕,自然也是让酒吧里的客人侧目而看。
“我也很伤心,但我们磨合了那么久,看起来解决不了这个问题。”我说道。
“嗯……”姜澜月正想要哭泣时,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餐巾纸。
“谢谢……但为什么你还带了眼药水啊!”姜澜月哭到一半,却因为我带的东西吐槽了起来。
“因为人哭太多,眼睛会痛。”我说道,将瓶瓶罐罐放在桌上。“另外,这是解酒药,一般喝前30分钟吃。”
“有谁家男友会在分手的时候准备这些东西……”姜澜月哭笑不得地看着桌面上的东西,“我喝醉了怎么办?”
“我陪你。”我说道,指了指外面的旅馆,“我已经预定好了酒店,如果你想回家,我也送你。”
“好啊,你是早就准备好和我分手了是么?!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是什么?”
“我依然爱着你。”我侧过头,用掌心的餐巾纸吸走眼角的泪水,“哪怕我们吵了无数次。”
“我真心在怀疑,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有神明,让分手的我们有机会再见。”姜澜月拉起我的衣服,打量着我的胸部,“大概只有B。”
“如果有神明,那么这个神明一定很恶趣味。”我低下头看着自己鼓胀的乳房,“正常大小吧。”
“哎呦,林小姐,你怎么还在乎起这个了?”
“因为据说太大的会比较重。”
“可是你喜欢大的。”姜澜月从衣柜里找出皮尺,测量了起来。
“那是长在你身上的时候,我比较喜欢。”
“哼!”姜澜月伸出手,抓住我的胸部,然后手指揉搓着乳头的位置。
这一刻,怪异的酸胀感,还有麻痒感从胸膛,还有腹部泛滥。
“呜……”微弱且尖锐的声音从我嘴角冒出。
“咳……”姜澜月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这个行为有点过火,立马缩回了手,“变敏感了啊。”
“应该是……”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无比滚烫,而且当姜澜月松开手之后,莫名有些不适应,“继续吧。”
“平啊。”
“怎么了。”
“你知道么,你刚刚的样子挺可爱的。”
“额……”
“主要是你现在挺小的。”
“你让我接什么呢?”我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“接个谢谢?”
“谢谢……?”
“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好啊,一句简单的谢谢就够可爱,和原来木头一样的你完全不一样。”姜澜月感慨着,“来,抬起胳膊。”
“干啥?”
“量胸围啊,你明天打算晃荡着你的胸去医院么。”
“网络上不能直接买么?”
“理论上是可以,不过来都来了。”
“大过年的对吧。”我抬起胳膊,不习惯地看着皮尺在胸上绕着,“多少?”
“差11厘米,B罩杯。”姜澜月说着,把衣服丢给我,“你可以在网上买了。”
“怎么买,饿了么那边只有M,L这种。”我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内容。
“你买最小的。”
“好吧。”
“我怎么感觉到你有点不情愿。”
“人类对于数字的追求。”我说道,游览着之前从未了解过的界面,“乳贴和运动内衣,还有那种钢圈有什么区别啊?”
“你想舒服一点就乳贴,钢圈的话聚拢合适。”姜澜月下意识回答着,随后苦涩一笑,“不过你这个大小,买个运动内衣,上托的。”
“嗯……明白了。”我将其加入了购物车。
“你腰围59……好羡慕,然后臀围是88。”
“啊,还得买内裤。”
“总得买的,林小姐。”姜澜月拍着我的头,目光落在我的凌乱的头发上,“顺便,我教你扎辫子吧。”
快递员送货的速度非常之快。
约莫半小时后,便将我的内衣送了过来。
“来,穿上吧。”姜澜月从袋子里取出胸罩和内裤,“其他的我帮你浸在水里。”
“谢谢。”经过姜澜月的培训,我已经能够扎出一个简单的发型,至少不至于感觉有个什么重物挂在头上。
“需要帮忙么?”
“这个不就是一个背心么。”我扯开包装,将其套上。
唯一让我有膈应的,是内裤。
“为什么女生的内裤总是喜欢加上个蝴蝶结。”我打量着前方的装饰,“还有蕾丝。”
“之前我们做爱的时候你也问过这个问题。”姜澜月绕过床铺,将多余的内衣裤放入水中,“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。”
“嗯……”我端详着拇指大小的蝴蝶结,叹了口气,将其穿上,“大概是分辨正反的。”
“好想法。”姜澜月在阳台甩了甩手后,看着床上的我,“我总感觉自己养了个女儿。”
“前男友,谢谢。”
“你现在身高只有158,比我还矮7厘米。”姜澜月坐在床沿,像是抚摸着奖杯一样抚摸着我的头,“原来站得高是这种感觉。”
“等我变回去的时候,还是会比你高的。”
“比我高又有什么用的,前男友。”姜澜月的手顺势下滑,托着我的脸庞,面目之中流露出一股哀伤,“我所熟悉的林平,已经变了。”
“心没有变。”
“是的,但是样子变化了很多。”姜澜月帮我撩开落下的发丝,“至少我喜欢的是那个死板,死鱼眼,还是有点帅气的林平,而不是现在长得过于可爱,和偶像一样的林平。”
“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。”
“我喜欢前面那个,但后面这个。”姜澜月轻轻捏着我的脸颊,“有点过于可爱,和兔子一样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如果我是男生,现在你就完蛋了,只穿着个内衣加上男生的那种睡意坐在床上。”姜澜月掏出手机,“我们明天去什么医院?”
“市一医院吧,那边无论是内科还是内分泌,或者是妇科都有。”我掏出手机,则是给公司老板发送了请假的内容,“请假去个医院。”
“不过去医院之前,还有个问题。”姜澜月帮我预约取好号之后,打量着我松松垮垮的衣服,“你得换一整套衣服和鞋子。”
“也对。”我瞥着地面上对我来说宛若巨物的拖鞋,“得买个新鞋子。”
“其实不用买也行。”姜澜月拿出皮尺,测量了长度之后,“你别忘了我的工作。”
“我没有忘记,所以不行。”我连忙摇头。
“哦,为什么?”姜澜月的脸上露出坏笑。
“你是种草姬,我知道你那边有什么衣服。”我说道。
“对不起,林小姐,这可由不得你。”姜澜月站起身,“你要么明天穿着自己松垮的衣服去医院,我会陪着你。”
“要么,我给你找一套符合当下秋季的女装,当然,我也会陪着你。”
“恕我拒绝。”
“你可没有拒绝的权利。”姜澜月轻轻揉着我的头发,“等我回来。”
“你在这方面也真的太死板了。”
“那种轻飘飘的裙子真的不适合我,澜月。”
“哦,现在开始叫我的名字了么,林小姐?”
“倒是你,虽然我现在的确……哎,换个称呼吧。”
————
此时已经是周五。
昨夜,姜澜月把衣服送到我这里后,便去睡觉了。
第二天一早,我满心期待自己会变回来。
但显然没有。
看着镜子之中矮了一个头的自己,随后凝视着厕所里放着的内衣裤。
咬了咬牙后,将其穿上。
至于其他的衣物,姜澜月也给了我很多选择。
“但是我没想到你选的衣服那么……土。”姜澜月打量着我今天的样子,“不过你脸长得不错,体型也匀称,反倒是好看很多。”
“哈……好吧。”我则是凝视着地铁防护板中的反光。
现在的我扎了个简单的马尾,素面朝天。
上身就穿着厚实的毛衣,下身穿着所谓的A字裙。
蹬着黑色长袜和黑色球鞋。
“反正,我是不理解你是怎么从我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中选出那么难看的。”姜澜月耸了耸肩膀。
“我最大的怨念是你那边没有裤子。”
“其实有的,只不过你太矮了,穿不上。”姜澜月则是踩着高跟鞋,看着矮一头的我。
“好吧,那么暂且不谈。”我看着重新录制了指纹和面部识别的手机,“你还是叫我名字吧。”
“林平么,还是平?”
“平吧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如果你叫我全名,我反而会迷失自己。”我看着玻璃上的反光,上面映照出的完完全全是一个少女的模样,“希望今天的医院能给我答案。”
“你们的意思是……这位林小姐昨天还是男生?”满头白发的医生擦了擦眼镜,随后重新将其戴上,“不是什么变性手术,或者是化妆技术。”
“不是。”我摇着头。
“嗯……假设这种事情存在,那么未来教科书上倒是会有个以你命名的名字。”医生用一指禅敲击着键盘,“去做个检查,然后陪同你的这位是?”
“女朋友。”姜澜月说道。
“好,家属没有来么?”医生敲出了几项检查的名字,“我们要做性染色体的检查。”
“暂时……没有。”我低下头。
这件事情还没有告诉父母,因为过于匪夷所思。
“我的建议是,尽早告诉家人,因为染色体检查得2-3个星期,短期是出不来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我低着头。
“此外,常规的检查无论男女,你应该都没什么问题。”医生说着,放缓了敲击键盘的速度,“但有一个检查,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。”
“什么?”
“阴超,就是会把探头伸入你的阴部进行检查。”医生的手放了下来,“我的建议是检查一下。”
“要做……么?”听了这句话,我一时间陷入茫然,同时感觉到一股怪异的感觉。
身为男性的日子里,我从未让空气,水,食物,以及针孔之外的东西进入我的身体。
可现在居然有一个医生和我说,要把探头伸入我的阴道之中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。
就昨天自己检查的情况而言,我的确是有阴道的。
“平,你没问题么?”姜澜月看出了我状态的不对劲,轻轻拍着我的肩膀。
“没问题。”我点了点头。
“嗯……我陪着你。”姜澜月说罢,医生则是瞥了我们几眼后,继续敲击着键盘,随后拉出一张超出我想象的长单子。
“去检查吧。”
常规的检查结束后,我们也基本上把市一医院给饶了个遍。
最终,我们来到了妇科检查的地方。
“平,提醒你一下。”待我们等待电梯的时候,姜澜月拉住了我的胳膊。
“怎么了?”我回过头,随后略微昂起脑袋看着她。
这一路之中,比过去矮了些许的视角,总让我不习惯。
而且需要尿检的时候,去女厕所的检查,也让我不习惯。
最不习惯的,就是每次经过反光的地方时反射出的容貌。
可是,人的习惯也最为可怕。
我甚至已经习惯了穿着裙子行走。
已经习惯了护士叫我“女士”。
“阴超的检查,你之前陪我做过。”姜澜月的声音此刻变得无比温柔,“之前我们避孕套破过的那一次。”
“啊……一年前吧。”我此时才回想起来,那时候我也是陪着姜澜月来到市一医院。
“那个……会不太舒服。”姜澜月抿着嘴唇,“但放松一点会好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嗯……过程和那个……我们做爱的流程差不多。”
“???”
我瞪大了眼睛,一时失语。
“我会陪着你的。”姜澜月抓住了我的手。
我第一次觉察到,在如今这个状态,她的手居然比我还要大上一些。
记忆中的姜澜月,应该是比我小上一个头的,然后平时随性,爱撒娇的,怎么事情都是我来主导的。
而今天的姜澜月,却显得无比可靠。
“谢谢……”
“不用谢,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姜澜月牵着我的手,按下了电梯的按钮。
“陪同么,可以的。”我和姜澜月来到了检察室的门前,门内的护士在听了我们的话语之后,也点了点头。
或许,在护士的眼中,是姐姐带着妹妹过来吧。
姜澜月带着温和的笑容,带着我走进了大门。
“不要紧张。”护士说着,反手关闭了大门,指了指房间之中的床铺。
“躺在……这个床上么?”
我凝视着和记忆之中完全和“床”不一样的床。
前半部分是正常的。
可后半部分,居然是有两个腿托。
“躺上去后,腿要放上去么?”我求救一样地看着姜澜月。
“是的,你今天穿的是裙子,比较方便。”护士娴熟地开始给仪器消毒,“内裤看情况,不用全脱下来,你可以让你姐姐帮你。”
“我……”我看着护士面前那狭长的,几乎和一支铅笔一样长的探头。
护士此时消毒完毕,将避孕套套了上去。
“澜月,我们能不做这个么……”我抓住姜澜月的手,看着紧闭的大门,“那个,我有点想回家。”
“没事的,这个最开始会有点冷,但不会很疼。”护士见状,也在一旁安抚,“姐姐让妹妹去检查床上躺着吧。”
“澜月……”我咬住了嘴唇,只要一看到这个探头,我就感觉自己的腹部一缩。
“平,总要检查的。”姜澜月说着,把我搀扶到床边,脱下了鞋子。
“鞋子也要脱么?”
“为了干净,没穿打底袜吧。”护士解释道,将探头拿了过来。
“没有……”我在姜澜月的搀扶下,躺在了检察床上。
然后不得不撩起裙子。
将双腿翘起,放在支架上。
“有点羞耻啊……”我侧着头,看着一旁的姜澜月。
“是这样的。”姜澜月看了我一眼后,随后转过头。
“会有点冷。”
护士的声音传来。
冰冷,且带着粘稠的触感。
触碰着我的下体。
但是和过往完全不同的是,这种冰冷感进入了体内。
我咬住了自己的嘴唇,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,而且紧紧抓着肖霜兰的手。
可是这种感受并没有结束。
我能清晰地感觉到,冰冷的探头深入我的身体。
而我每一次呼吸,都会让肉壁触碰到这种冰冷。
同时,让我更加明显地知道,我的体内被入侵的感受。
“好长……”
我从未设想过自己的体内居然能容纳如此之长的东西。
探头即将停下来的瞬间,我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体验到的感受。
好似从小腹升腾,顺着脊髓,然后直冲大脑的苍白感。
好像一瞬间把我从检查床扔到了雪地里,扔到了梦境里。
“好了,结束了。”护士说着,缓慢地抽出探头。
那种被甩出的感觉瞬间消失,这种失落感让我回到了现实世界。
“差不多半小时到一小时出结果,姐姐给妹妹擦一下。”护士取下探头上的避孕套,然后继续开始消毒,顺手抓出几张纸递给姜澜月。
“平,你自己来吧。”姜澜月将纸递给了我。
“嗯……”我接过纸张,擦拭着崭新的器官。
这个器官正随着我的呼吸微弱的起伏。
“平,你知道么。”姜澜月搀扶着我从床上下来,帮我拉扯裙子上的褶皱,“你刚刚露出了……女生才有的表情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在我错愕之中,姜澜月带着我走出了门,我们坐在空空荡荡的长椅上。
“你刚刚……有反应了对吧。”
沉默。
还有此时秋冬的冷风穿过走廊。
这种冰冷感,和我体内残留的冰冷感无比相似。
虽然探头已经取出,但我依然能够回想起这种感受。
“我……”
“没事的,我知道的。”姜澜月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,“我之前检查的时候也是,这就是正常的生理反应,和男生的晨勃一样。”
“谢谢……”我闭上眼睛,下意识靠向了姜澜月,“能让我靠一下么。”
“可以的。”姜澜月的声音从我另一侧传来。
听着她的话语。
感受着她搭在我手背上的手指。
略有些陌生的温暖感从心中涌动。
但并不汹涌,也不催促着我做什么。
“澜月,我……”
“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。”姜澜月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。
这种温暖感,还有她顺着我的长发下捋的感受。
让我眼眶稍微有些发热。
“至少现在……没事的。”
“你还是林平。”
这一刻,我想了太多。
我是女生了么?
我会怀孕么?
未来的日子怎么办?
明天的上班怎么办?
和家人怎么解释?
和朋友怎么解释?
我会和一个男人交往,结婚,然后生下孩子么?
以后会有人叫我妈妈么?
一切的一切成为了滞重的空气,随着我的每一次呼吸进入我的肺部。
“平……平!”
姜澜月的呼喊之中,我才注意到自己刚刚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
而且呼吸急促的声响无比刺耳。
“抱歉……我有点焦虑。”我我平缓着自己的呼吸,将之前脑海中闪过的念头一暂时搁置。
“我从没见你焦虑过。”姜澜月轻轻地拍着我的脊背。
“是啊,之前不会焦虑的。”我苦笑着查看着手机,“其他结果是不是还没出。”
“嗯……最重要的DNA得几个星期,不过现在人少,说不定一周可以出来。”
“一周啊……”我苦笑着看着今天的日历,“这一周怎么过?”
“会过去的。”姜澜月再度抚摸着我的头发,“感觉今天我真的变成了你的姐姐。”
“很不习惯?”
“是的,很不习惯,但我之前一直都想有个妹妹。”姜澜月对我笑了笑,“然后我可以打扮她。”
“这个免了。”
“我知道,等你愿意。”
“等我愿意……么?”我叹了口气,脑海之中闪烁过自己之前看过的一篇报道。
研究人员将兔子的腿折断后,观察情况。
雄性兔子会持续焦躁不安,不断开始啃咬石膏。
而雌性兔子在焦躁一段时间后,反而会开始正常生活。
“我变成了雌性的兔子么……”我看着自己小了一圈的手,凝视着其中的掌纹。
那种焦虑感,一下子减轻了很多。
“从生化指标,还有从各方面的结果来看,你的确是一个女性。”白发医生扫过密密麻麻的报告,“当然,DNA检测还没有出来,我的建议是你和父母沟通一下,之后我们院方也会和你签订长期的协议,进行跟踪调查。”
“因为你的这个情况比较特殊,由我们医院出示证明,应该会好一点。”白发医生说着,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盖着红章的纸,“如果担心的话,就说需要父母的DNA做健康检查,因为你这个情况真的……很特殊。”
“之后结果出来,你可以先观察一下情况,有什么异常记得来我们医院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我点着头。
————
父母的事情,还是得依靠姜澜月。
我们谎称是要进行婚前检查,需要父母长辈的DNA,检查有没有遗传病。
虽然他们反对我们结婚生孩子,但是在健康方面,倒是很开明。
退休之后,他们就回到了家乡,幸亏那边也能做DNA检查,到时候只需要将两份资料进行对比就行。
“至少明天可以上班了。”姜澜月安慰道。
“这好像不是什么安慰。”我苦笑着拿着医院的单子,上面写的是内分泌异常导致的性特征改变。
当然,我的情况肯定不止如此。
“也是,我明天也得上班了。”姜澜月拍了拍我的头。
“说起来,你现在很喜欢拍我的头啊。”
“因为你真的不高,而且今天的感觉……几乎就真的和我的妹妹一样。”姜澜月看着我的面容,“不过我知道,我曾经爱着的,那死板的男朋友还在你的心中。”
“我倒是希望表现在外面。”
“我也希望,不过事情显然没那么顺利。”姜澜月看了眼手机,“回家我给你调点衣服吧。”
“你想干什么?”
“明天降温了,林小姐。”姜澜月将手机放到我的面前,又撩了下我的裙子。
下意识的,我捂住了自己的裙子。
“哦……你雌堕了。”
“不要用本子的话语调侃严肃的生理问题!”
“当然啦,只是你得穿点厚实的衣服。”姜澜月看着我。
不过,我从她的眼中,看到了其他的念想。
“那个……确定要化妆么……”
“让我试一试么。”
“好吧……”
坐在凳子上一个小时后,我重新睁开眼睛。
姜澜月也将镜子拿了过来。
“这人谁啊……”我凝视着镜子之中的“自己”。
就皮肤的色彩而言,我可以推测,是那拿着美妆蛋给我涂抹了粉底或者其他的什么。
而且睫毛也用睫毛膏涂抹过了。
眼角也化了妆,有拉长的感觉。
还加了眼影。
“问题是,你为什么给我涂上了口红?”我转过头,问着姜澜月。
“因为好看。”
“话是如此。”我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,总感觉如果动作大一点,就会破坏形象。
“是吧,之后我可以教你化妆。”
“教太多了。”我叹了口气,视线往下看去。
姜澜月今天给我搭上了一套稍微好看一点的衣服。
衬衫配上羊毛衫,下方是和昨天一样的长裙,只不过褶皱更多,版型看上去好了一点。
但还给我加了褐色的打底裤和靴子。
还有同色系的风衣。
“你看,这不是挺可爱的么。”姜澜月把帽子递给我。
“话是这样说。”我接过帽子,戴在头上,“但是为什么呢,我想你不会单纯为了打扮我而做到这一步。”
“我可以说么?”
“为什么不能说?”
“因为你变化了很多,平。”这一次是姜澜月叹了口气,坐在我的身边,“我想彻底忘记过去的你,然后接纳新的你。”
“为什么要接纳新的我?”
“因为我很爱过去的你,但是摆脱不了过去的你。”姜澜月抬起头,看着天花板,“但也因为爱着,所以很痛苦。”
“我的随性和你的计划没办法磨合,我们的工作时间没办法磨合,我们的父母对于我们的关系无法磨合,然后我们又分手了。我真的好难过。”
“所以我想,看到一个全新的你,一个……我喜欢不起来,但至少能看成姐妹的你。”姜澜月说着,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,“因为我现在,再触碰你的时候,不再会有之前的感受了。”
“我明白的。”我看着自己的手被姜澜月覆盖。
在过去,我总是会心动。
哪怕分手后,回想起这一幕我也会心动。
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下,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出来。
什么都没有。
周六,当我凝视着熟悉的天花板时,天花板凝视着不熟悉的我。
“没有变回来啊……”我麻木地揉着自己的胸,现如今对我来说完全就是一坨脂肪。
扎头发,洗漱,换衣服。
思考了片刻,我没有选择化妆,简单洗了把脸。
短短两天的时间,却又像二十年那样漫长。
“该上班了。”我打量着镜子之中的自己,习惯着这具崭新的躯体。
如果真的有什么幸运的话,那就是现实世界没有太多的什么巧合和奇遇。
只要我不是变成三个头八个手臂的怪物,那么现代人就不会把目光集中到我的头上。
走出家门,走下地铁,下意识想要拉住地铁的扶手时,却感觉到些许的不习惯。
“干……”我抬起头,看着离我有一点距离的拉环。
稍微尝试垫了垫脚,才会有熟悉的拉扯感。
而且这种拉扯感让我胳膊有些酸胀。
“只能抓扶手了么。”我叹了口气,抓住了树立的扶手,瞥向玻璃倒影中的自己。
“人类为什么要发明镜子玻璃能反光的东西呢。”我搂着扶手的模样着实让自己不习惯,完全就像是个女大学生,甚至是个高中生周末出门的模样。
动了动脚,玻璃反光中的女生也是动了动脚。
“折磨还没结束。”我抬起头,将目光放在灯光闪烁的站点上。
熟悉的换乘,熟悉的转车,熟悉的道路。
而真正不习惯的,是当我站在公司的门口的这一刻。
“今天是好冷……”我打了个哆嗦,“我还是要买裤子。”
我的工作是培训机构的老师。
唯一给我缓冲的是,周六我没有什么学生,学生都在周日。
但是,我还没和同事,给领导说明自己现在的特殊情况。
主要这个特殊情况好像也很难说明。
深吸了一口气,我确定自己口袋里放着医院盖章过的资料,推开了大门。
“来早了……”
大门后方是完全漆黑的大厅,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,开启所有的灯光后,便习惯性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,坐在椅子上看着明显高了一头的电脑。
正当我回想密码的时候,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,还有对于我的呼唤由远及近。
“林老师,你终于来了,关于今天……”
习以为常的谈话声在来到门口时便中断了。
我有点不忍心见到这一幕,反倒是侧过头,闭上了眼睛。
“今天……那个问一下,您是……?”
我深呼吸了片刻,睁开眼,看到那在隔壁办公室的另一位老师。
说来惭愧,上班半年了,我还不知道这位老师的名字。
这个培训机构虽然并不大,只有六个老师。
但是其中五位都是女性,她们每次聚会,午餐晚餐基本不会叫上我。
我也都是自己一个人去附近的麦当劳或者汉堡王,要么吃点快餐。
“我是林平……”我小声地说道。
“啊?!”
“李老师,别叫那么大声。”
刚刚那一声呼喊,我怀疑大门外的街道都能听得清清楚楚。
话音刚落,门外远方还悠闲的脚步声加快了不少,随着门口铃声一次次响起,最终我所熟悉的两位同事都挤在了我的办公室。
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打量着我。
“按照常理去考虑,大家应该怀疑我是骗子,或者是整蛊。”我叹了口气,从口袋里掏出了医院给我开设的证明,“不过事情既然发生,那么在一定几率上便存在着合理性。”
“好了,我知道你是林老师了。”最先和我搭话的李老师立马点着头,“这种说话腔调肯定没错。”
“现在变性技术那么厉害么,一天就完成了?”
“杨老师,我不是变性,我属于内分泌和性激素出了问题。”我硬着头皮解释道。
“这样么?”杨老师和李老师走近我的桌前,凝视着桌面上盖过章的纸条,用手磨搓着公章。
“好神奇啊,身高样子都变化了。”李老师看着我,上下端详着我的服装,“你家里还有女生的衣服么?”
“额……请求了下外援。”
“这个说话语气,的确是林老师。”杨老师用力地点了点头,“不过林老师,你现在变得好可爱。”
“啊……谢谢?”
“果然是林老师。”李老师感叹着,“对了,刚刚找你是因为今天有一个学生要来,不过是来试听的,你正常准备一下。”
“没问题,我去看一下资料。”我点着头,翻开了电脑,迅速在键盘上敲击起来。
随着熟悉的界面展开,那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再度回来了。
“那今天如果你有什么事情,可以找我们。”杨老师对我挥着手,也是前去了对面的办公室。
“呼……”看着两位老师的身影消失在磨砂玻璃后,我终于是松了口气。
这样看来,这一天好像还没那么煎熬。
至少从现在来说。
虽然我不喜欢上班。
但至少上班能够让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。
敲击电脑,整理思路的时候,我的性别便不再重要。
而当那些家长带着孩子过来体验课程的时候,这也不是重点。
他们所关注的是课程本身的效果,还有孩子是否喜欢课程。
一个早上的忙碌之后,我松了口气,靠在调整过高度的椅子里,感受着背后的柔软。
但这种放松,也让我感觉到了熟悉的尿意。
习惯性地站起身,我走到门口时,却意外撞到了隔壁教室的李老师。
“啊,抱歉。”我底下了头。
“没事的……”李老师脱口而出后,便是稍微花费了一点打量着我的样子,“林老师,有急事?”
“勉强……算?”我这时候才意识到,我要和李老师一起去厕所了?
“嗯……”行走了几步之后,变矮的我却是连走路速度都慢了不少,很快落在了李老师后面。
李老师自然也觉察到了身后的我,随后她放缓了脚步,和我并肩而行。
“林老师,我想问你一些比较隐私的问题。”李老师脸上带着和小朋友说话时那种灿烂的笑容。
“问吧,我觉得此时此刻我也不存在什么隐私。”我说着。
“你是浑身上下都变成女生了么?”李老师伸出手指,指了指前面的女厕所,“待会和我去一个厕所么?”
“应该是吧……”我回想着之前医院的检查结果,“至少男厕所是不能去了。”
“那我再问一个问题,你觉得很奇怪不用回答,但是我真的很好奇。”李老师犹豫了片刻,“啊,我还是不问了,感觉怪怪的。”
“我非常同意。”此刻我真的感觉尴尬成为了一种液体,在我浑身上下弥漫。
更不要提,我和李老师进入了同一个卫生间。
从客观来说,从外人的角度来说,这很正常。
可是对我来说,非常不正常。
医院这个场所感觉上,除却性别这一个标签外,大家都是病人。而且那时候还有姜澜月陪着。
可是现在,我在脸上挤出笑容,同李老师进入了同一个卫生间。
还在隔壁的隔间。
“我是女生我是女生我是女生……”
我努力催眠着自己。
虽然从现实角度意义上来说,不用催眠。
可是我28年的经验和道德告诉我这不对。
可是我的身体告诉我,这很对。
“只不过是上厕所而已,我之前是男生的时候,大家还是在公共的小便池。”我给自己打着气,努力忽略传入耳中的各种声音。
待我站起身,按下冲水按钮,重新来到洗手池面前时,李老师也走了出来,看着面色苍白且疲倦的我,开口问道。
“你来了?”
“啊?”
我大脑大概全力运转了3秒钟,才明白李老师说的是什么。
“没来。”我以足够快的频率点着头,“确定没来。”
“主要是看你脸色有点苍白。”李老师端详着我面容,“没来的话,那你会来么?”
神啊,请饶恕我吧。
人生28年,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尴尬到想死是什么概念。
如果给我一个机会,请用其他方式折磨我。
不过想到这里,既然神能把我变成女生,那么也自然可以把我变成其他生物。
我要成为狗,去舔其他同类的屁股么?
算了,还是当人吧。
这一刻,我感觉自己的体内,名为“男性”的道心开始破损。
“应该会的。”我伸出手,让自动感应的水流激荡而下。
冰冷的水流在洗手池清脆的声响,是我的心碎裂的声音。
一天的工作就这样结束了。
虽然期间会去厕所,但在看到其他老师的时候,她们也习惯了我的到来。
加上我的外表,无论怎么样都和男性搭不上边。
“只可惜晚上还要加班,虽然没什么事情。”我走出麦当劳,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,“才六点半,可以稍微逛一下。”
我工作的机构是开在一家商场之中,所以里面的服装店可谓不少。
但之前身为男性的我,是根本不会去关注的。
我穿的服装,要么是高中和大学时代的历史遗留物。
或者是姜澜月实在看不下去时给我买的。
“不过是应该买一点……姜澜月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城市。”我如此思考时,顺势上楼,看向路边的那些女装的店铺。
只是走马观花看了几眼之后,我头脑之中完全空白的搭配知识让我仅仅只能看颜色和价格。
至于什么版型,搭配,一概不知。
“难不成要开始看穿搭视频了么。”我走过好几家店铺时,却意外碰到了另外一位老师。
杨老师。
老样子,我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,只知道她和我一样大,已婚,家里有一个孩子。
“是林老师?”杨老师从另外一家店铺走出,看到我之后,小心确认着。
“是的,是我。”我点着头,总感觉这句话今天说了很多遍。
“你打算买衣服么?”杨老师抬起头看了看店铺的名字。
“是有这个打算,我没几套女生的衣服。”自从我道心破碎之后,和她们的聊天也顺畅了很多。
“嗯,这里的衣服不太推荐,虽然看上去好看,但是在秋冬季节不保暖。”杨老师说道,打开手机,“我给你推荐几家淘宝店吧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点头时,手机也传来了并不熟悉的震动声响。
这种震动不是微信的工作消息。
也不像是消息推送。
而是一直持续。
“杨老师,不好意思。”我掏出手机,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。
一时语塞。
是QQ电话。
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杨老师见状,对我挥了挥手,走上了扶梯,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店铺面前端详着手机上的信息。
这是之前高中和大学时代建立的一个交流群。
那时候还是宅男的我,参加漫展之后认识了一群好友。
回到寝室闲着联机玩游戏,线下空了跑团桌游,就这样到了大学毕业。
大家都在这个城市,只不过因为工作,或者因为有人找到了对象,所以交流少了那么一点。
不过基本上到了年末,大家还是会交流每年发生的事情。
而现在的我,就是接到了这个群的语音通话邀请。
思考了片刻,我选择挂断了电话,然后在群里用文字表达。
“还在上班,你们先聊。”
发完了这条信息后,看着自己过去的友人们插科打诨,发点表情包,然后发点色图的样子,一时间倒是回到了从前。
这一年之中,有朋友结婚,不过因为去故乡办酒席,没叫我们。
也有朋友终于找到了对象。
自然,也有人生了二胎。
不过,陷入回忆的好心情,很快就因为回到工位上,看到了黑屏电脑之中的反光而彻底破碎。
“我……已经是女生了啊。”
回程的地铁上,我没有和之前那样看着书,而是刷着各种视频网站。
自从我第一次开始游览女装的搭配,还有女生的一些相关知识后,大数据便捕捉到了我我变化。
给我推送的信息也随之变化。
而随着我进一步的游览,因为我的的确确需要这些,冬季服装的搭配,一些内衣物洗涤的注意事项,头发的打理等等。
待我到家的时候,软件之中大多数已经完成了变化。
当然,也不乏各种推广的广告。
回到家中,我脱掉衣服,解放一般地将内衣扔到洗衣篓里,穿上自己原本的睡衣后,那种放松感再度归来。
只不过,很快就被热闹的群聊给彻底淹没。
他们的聊天从晚餐时间一直到现在,现如今正在讨论去做什么,比如像大学时代去玩个密室逃脱,剧本杀之类的内容。
当然,也可以去电竞酒店联机游玩。
看着这些亲切的字眼,我每次激荡起的心情,却是会被拿起手机的解锁而破坏。
我还能参加同学聚会么?
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,我也相信这些过去的伙伴们能理解我这种特殊的情况。
可是大家人生的轨道,却就此错开。
当我思索自己的身心状态时,他们也定下了聚会的时间。
“下周日晚上6点后么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看着依旧热闹的群消息,我也下定了决心。
只是当敲击键盘的声音落下后,我看向阳台,又看看我挂在衣柜上的诸多不合身的衣服。
“我该穿什么过去呢……”
周日,我性转的第四天。
人的习惯是非常可怕的。
虽然说习惯的养成需要21天,但是我晚上洗澡的时候,已经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动于衷了。
哪怕这个女生的形象再可爱,再符合自己之前的性癖。
但自己就是自己。
我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完美的回馈给神经,随后传递到大脑。
“就是真不喜欢穿内衣。”结束早上的洗漱后,我看着阳台上晾着的内衣裤,那种被束缚的感觉让我在心理上有着微弱的矛盾。
虽然肉体上习惯了,有些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存在,可是心理上一旦意识到,却总有些膈应,好像有什么东西裹着我的胸口,让呼吸都不畅快。
“是心理上的问题吧。”自言自语之中,我打量着镜子里穿好衣服的自己,“上班。”
地铁一如既往,换乘一如既往,出站一如既往。
正当我收起手机的时候,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。
“林……老师?”
“是我。”我转过头,看着李老师的面容,她那上下打量的疑惑转为了一种释然。
“太好了,我以为自己认错人了。”李老师拍着自己胸口,“还真的有点奇怪。”
“我也那么觉得。”我试图加快脚步时,李老师则是放慢了脚步。
“林老师,昨天我听杨老师说你在看衣服。”李老师出声询问道,“今天下班我们要一起去看看么?”
“额……这个……”我一时有些错愕。
虽然一点点接纳了自己的情况,但是突然间有一个女生邀请我去看衣服,就心理的角度上稍微有些怪异。
“谢谢,但是因为我之前的事情你也知道。”我思考了片刻,也给出了回答,“李老师,让我适应一段时间怎么样?”
“可以的,你也别想太多。”李老师对我微微一笑,“因为你之前一直在教室里备课,大家没怎么聊过。”
“明白的,谢谢。”我点着头。
之后去机构的路上,我同李老师的聊天内容也和上班的时候没什么区别,这也让我放松不少。
而有些意外的是,公司这里也准备了说辞。
对于已经上班的人来说,内分泌紊乱造成的性别转换可以接受,但对于孩子来说,就很困难。
所以干脆是说,“林平”的妹妹来上课,同时也有教师资格证,也有教学经验。林平受伤住院修养。
孩子们闹腾了几分钟之后,也是接纳了这一点,对于家长来说,听完了课程之后,也没有怨言。
一天的课程即将结束时,班级里的孩子也彻底接纳了“女性”的我。在我发放贴纸后,他们围拢在前台的礼品区,考虑着兑换什么礼物。
不多时,孩子们选好了礼物,只有一个试听的男生还犹豫不断。
“怎么了呢?”我蹲下身,看着那个男生手里的几个小玩偶,“都想要的话,我可以送给你。”
“林老师,我不是都想要。”男生伸出手,“我想选择粉色的这个,但是妈妈说不好。”
“粉色的不是挺好的么。”我看向一旁拿着书包的母亲。
“哎呀,粉色的是小女孩选的,你一个小男孩选蓝色的多好啦。”男生的母亲带着自然的笑容。
“可是妈妈,我想选择粉色的。”男生抬起头。
“林老师,要不您和他说说?”
“……”这一刻,我却是感觉到这个声音在我的心中回荡,随后不断扩散出更大的涟漪。
“没关系的,孩子喜欢什么,就选什么吧。”
我的这句话,甚至比之前的声音更加高昂一点。
让周围的几个老师看向了我。
鼓励之下,男生也更为坚定地选择了粉色的玩偶。
至于男生的母亲,则是轻微摇头,但还是面露笑容,接过了这个玩具,放入自己的背包之中。
但是这一刻,我才意识到,我的语气似乎有些严重了。
那位家长是带孩子来试听的,也是负责交钱的。
如果让这位家长不开心,那么意味着这次试听课告吹了。
虽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,但是作为工作,还是尽可能要做到最好。
只不过我还想要说些什么时候,这都已经晚了。
那位母亲带着男孩,走出了机构的大门。
“我刚刚……是不是太激动了。”我抿着嘴唇,看着那位家长离开的方向。
“应该没关系的,家长报名不报名,不会被这种小礼物影响的。”李老师也在前台送学生,“林老师,你不用太担心。”
“嗯……”我点着头,目光则是努力追寻着那个家长的背影。但在人潮汹涌的商场之中,加上刚刚情绪激动,我不可能捕捉到那个家长的位置。
重新回到办公室坐下之后,那种莫名的焦躁感就一直堆积在腹部,无论是站立,还是坐下都挥之不去。
“焦虑了么……”我努力回想之前学习过的知识,“没事的,只是正常的交流,本身培训机构的成单率只有20%-40%。”
只是我越这样想,这种焦灼感却像是在身体内蔓延那样,无论我怎么做,就会有一种堵得慌的感受。
“冷静……”我长舒了一口气,尽可能用深呼吸来平复这一切。
但这显然没有效果。
“好消息是,要下班了。”我掏出手机,开始书写起有关于学生的课堂点评。
如果在寻常,我在做事情的时候,就会短暂的陷入忘我的境界。
可是今天,在认真点评的时候,腹部和胸部的鼓胀感若有若无,而这种挥之不去,却又无法忽略的感受,让我尽可能写完了全部的内容后,就瘫在椅子上休息。
“怎么回事……难道是内分泌真的改变了么?”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,开始等待下班。
回到家之后,我去了大概四五次厕所后,最终还是躺在了床上。
那种感觉并没有因为我躺在床上而有任何好转。
好似故意有人在腰上绑了个沙袋,让我的身体一直往下坠落。
“焦虑症发作是会有躯体化障碍……”我趴在床上,查询着相关的资料时,手机则突然间震动了起来,是姜澜月发送的信息。
“开门。”
“躺在床上,过会儿。”
发送了消息之后,我便放下了手机。
虽然分手,但姜澜月还是有很多东西放在我家里。
而且因为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,只不过不同幢的楼层,所以持有对方的钥匙。
当然最为关键的是,我们不是因为情感破裂大吵大闹而分手,是因为对于未来的规划过于模糊,以及两个人磨合之后感觉到疲倦而分手。
“不过现在这个样子,一来不能结婚,二来也根本不允许女生和女生结婚吧。”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时,听到了钥匙开锁的声音,随后便是诸多塑料袋刮擦的刺啦声响。
“你少有的赖床了啊。”姜澜月把一袋衣服放到床头,“这是你之前放我家的,不过我也用不到。”
“我也用不到。”我瞥了眼那厚实的衣服。
“你头发全乱了哦。”姜澜月将另外一袋衣服放在地上,“这是适合你现在的衣服。”
“谢谢,我待会看看。”
“你雌堕了?”
“没有,只是我肚子难受。”我再度翻转着身体,凝视着天花板,“如果能开EVA该多好。”
“你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么,真嗣。”
“这几天就没正常过。”我抓住一旁的抱枕,垫到自己腰部后面,“我下周有个同学聚会。”
“就是你那一堆死党是吧。”姜澜月说着,把新的袋子打开,将那些我之前只在她身上看到的衣服挂在衣架上。
“头疼这个。”
“怪不得,你看上去没什么状态。”姜澜月坐在床沿,将手搭在我的额头,“没发烧。”
“我用测温枪测过了。”
“不愧是你。”
“于是我穿什么去?”
“你就穿……等下,你问的这个问题是不是问错了?”姜澜月下意识回答后,重新看着床上的我。
“没有问错,我最近几天道心破碎。已经接纳了自己是个女生的事实。”我坐起身,贴着柔软的枕头,“我又不是什么修仙者,内心一想,一秒钟就能改变自己的身体状态。”
“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,那么重点就是之后做些什么。”
“这倒是很像你。”姜澜月听罢,点了点头,只不过手还是落在了我的头上,“我曾经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。”
“只不过这种喜欢也让你讨厌我。”我看着她从包中拿出梳子,打理着我的头发。
“没办法啊,人正因为不同才会互相吸引。”姜澜月说着,“不过我帮你选衣服,你确定能接受。”
“额……”当选择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,我脑海中回想起的是姜澜月作为种草姬的时候的一系列服装。
就美观程度而言,的确出彩。
日常么……
“我选择相信你。”
姜澜月的确值得信任。
“这下你满意了吧。”
周一,我和姜澜月都休息的时间。
这一次我来到了她的家里。
这里不但衣服多,而且还有着全身镜。
比我家里厕所才有的镜子要方便很多。
“没什么问题。”我看着如今的自己,灰色衬衫,黑色长裤,外面就一件黄色的大衣。
这样的穿衣习惯,的确让我舒服不少。
唯一麻烦的是头发,有帽子后不太好打理,但不至于太热。
而且现在冬天,把头发放下来还能稍微暖和一点。
就这一点而言,我能理解为什么生物有毛发了。
“其实我觉得,你要是穿上小裙子去参加同学会,他们绝对会很震惊。”
“冬天太冷了。”
“但好看啊。”
“话是如此,但太冷了。”我看着另一包东西,“你要回家了么?”
“是啊,我的前男友变成女生了,加上我在这里的公司破产,总该回老家了。”姜澜月扫过干净许多的房间,“符合你体型的衣服我给你送过去了,之后有什么不懂的问我。”
“是啊,你要回去了。”我坐在冰冷的床沿,打量着空荡荡的一切。
在床头的位置,半年前摔断腿的姜澜月打着石膏,占据了床的大半部分,而我只能蹲在床头和她一起补番。
转过头,在床头柜的位置,有着一个书桌,正对着我的阳台。在好几个懒得做饭或者出门吃饭的夜晚,我们都会在这里点着外卖,听着OST,一起讨论接下来的日子。
再看向床位的衣柜和落地镜,还有化妆桌,过去我在姜澜月家里过夜时,都会看着她在那边挑选衣服,然后走上床来。
床铺的另外一侧,自然就是姜澜月平时睡觉的地方,上面本应该摆放发圈,手机,还有她常用的乳贴,卸妆纸。
可是现在,这里变得无比空荡。
“你要回家了啊……”
温热的液体,一瞬间从我的眼眶滑落。
随后,我的视野充斥着朦胧的水雾。
情感远比理智汹涌。
眼泪如同奔流的江河,从眼角决堤,洋洋洒洒滑过脸颊,义无反顾坠落在大腿之上。
“姜澜月……”呜咽声从我嘴中挤出。
“平……”在呼唤我的名字后,跟随着的是叹息声。
还有我从未感受过的,几乎将我整个身体覆盖的拥抱。
“我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历的。”
“你之前从不会把情感表达出来。”
“但现在可以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
啜泣之中,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类似猫咪。
上一次这样彻头彻尾的哭泣,应该还是在小学。
“能明白的。”姜澜月从桌上抽出一张纸递给我。
“谢谢。”
“女生不能这样擦脸。”
“我不是……”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,因为低着头的长发刮擦着耳朵,提醒着我。
“没事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
我听着姜澜月将纸巾折叠起来,将柔软的弧度对准了我的眼角,吸走了眼泪。
“这样不会把妆弄花。”
“就不能有稍微好一点的化妆品么。”我吐槽道。
“林小姐,你越来越像女生了。”
“我已经是了,无所谓了。”
“你的思维不会也女性化了吧……”
“女性化又怎么样。”
“……你看上去变成一个真正的女生了……”
“那又怎么样?”
“你……生气了?”
“我没有!”
“可是你现在……”
“姜澜月,我说了我没有!”
尖叫中,我一瞬间抬起头,注视着此时的姜澜月。
但是她的双眼之中,没有嘲讽,只有一种平淡的忧伤。
“……你变了。”
“我……变了么?”
下意识的,我看向身体右侧的落地镜。
在里面映照出的,是一个哭红了眼睛的少女。
“我知道你最近也很烦。”姜澜月摇着头,“我公司倒闭,工资发不出来。月底这里的房租就不续约了。”
“你的事情也是,加上我最近来姨妈了,这……”姜澜月说到这里,突然间停住了话头,然后看着我,随后看向了我的胯下。
“干什么?”
“你不会也来了吧?”
“啊?”在惊恐之中,我和姜澜月一时间忘记了刚刚的冲突,在拉上窗帘之后脱掉裤子,仔细检查了一遍。
“还好没有来。”我长舒了一口气,重新提上裤子,靠在床上。
“但我觉得你快了。”姜澜月打开抽屉,从里面拿出几个药片,“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痛经,但布洛芬先备着。”
“我……”我正想要反驳,可是现在的这个情况,让我根本没办法有什么反驳的机会。
“我有一种回到上班的感觉,和几个同事交流的时候。”姜澜月在我身侧坐下,“又有点在宿舍的感觉。”
“我倒是宁愿去上班,或者回到大学时代。”在我的记忆力,大学宿舍可是大家开黑的完美地方,特别是允许带笔记本电脑的大二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姜澜月抚摸着我的脊背,“你大概是要来月经了,所以脾气变得暴躁了。”
“我没有!”
“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。”姜澜月苦笑着,“我现在理解我妈妈为什么有些时候看着我的时候会很无奈。她能理解我的情况,但是真的要照顾我的时候,她也会很累。”
“倒是没想到,我的前男友让我体验到了这种感觉。”
“抱歉……”我低下头,那种身体之中各处的鼓胀感依然没有缓解,而每次姜澜月口中说出什么月经之类的词语,就像飞镖击中靶心那样,刺向我的心脏,带来一股强烈的烦躁。
“没事的,我当了26年女人,你才刚刚开始。”姜澜月站起身,走向衣柜,“走吧。”
“干什么。”
“教你怎么用卫生巾。”姜澜月说道,挥了挥手里我只见过几次的包装,“你总归要用的。”
姜澜月还是回家了。
按照她的说法,她得再想一想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。
虽然我提议她可以住到我家来,但还是被她拒绝了。
“现在和你住在一起,只感觉……很怪。”姜澜月坐在前往火车站的地铁上,凝视着如今的我。
“我明白。”
“而且你现在对我的喜欢,也应该变质了很多。”姜澜月讲述着,伸出手打断了我的争辩。
“你不再是过去那样因为爱我,才想要和我再一起。你只是因为现在身体变化后感觉到惶恐,所以才希望和我在一起,因为我有很多经验。”
在这样的讲述之中,我低下了头。
这也是实话,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。
而面对曾经的“前女友”,我可以再稍微用一点手段,用一些技巧,希望得到她的关注。
“而且归根结底,我们是分手的状态。”姜澜月看向闪烁的广告牌,“我回家好好想一想吧,如果你变回来了,或者我想明白了,能接受这样的你。”
“这很难。”我凝望着地铁玻璃窗上的自己。
我们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样子。
“顺便给你提个醒。”姜澜月像是想到了什么,突然间露出我熟悉的微笑。
这种微笑,是她想要恶作剧的时候会露出来的。
“什么?”
“来月经的那几天,我性欲会比较旺盛,你应该有记忆吧。”
姜澜月的这番话,瞬间把我带到过去。
她往往是垫着卫生巾,然后就会黏着我蹭来蹭去,希望拥抱,不断撒娇。
当然,其中痛经的时候,也会心情不好。
而现在,这种情况会出现在我身上?
我呆立在座位上,凝视着镜子之中的自己。
“别到时候我回来的时候,你变成别人的女朋友了。”
对于社畜而言,没有开始,没有结局。
只有在退休前的挣扎。
要么财务自由,要么在工位上耕耘,或者偷得浮生半日闲。
送别了姜澜月后,我回到家中,凝视着已经有着些许变化的房间,只能沉默。
挂在衣柜前方的诸多衣服已经变成了女装,不再是之前那种深灰色,深褐色的单调服饰。
而且姜澜月也把曾经用不到的化妆品,以及生活用品给了我。
原本我的床头只有手机和书籍。
现在却多了点药物。
阳台上悬挂着的,也不再是原本的内衣裤。
这一刻,我总觉得自己的内心,也随着外在的变化,一点点被塑形。
唯一值得幸运的是,在这个众人匆忙的世界里,没有人会在乎我的变化。
又是一日清晨,我将卫生巾,还有止疼药塞入背包之中,看着房间里新多出来的全身镜。
“真的不好看……”我不禁吐槽道。
姜澜月给我的衣服大多数是亮色,而穿着如此衣服的我,却背着一个黑色的电脑包。
我瞥向房间的一角,那是姜澜月之前没怎么用过的包包,因为快递费用过于昂贵,所以全部放到了我这里。
“这个颜色呢?”我拾起一个黄色的手提包,背在了身上。
的确很适合。
“唉……”
叹息之中,我打开自己原本的电脑包,将一切东西放入其中。
“该上班了。”
循环往复的地铁,备课,磨课上课,时间也一天天流逝。
我也查询了资料,自己现在的身体症状,的确和月经来之前的状态差不多。
心情暴躁到好像整个世界都要和我对着干。
虽然我的理智知道没有。
可那一点微弱的声音,别人的话语,就像是放大一样扎入我的耳朵。
不仅如此,我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,都感觉皮肤状态差了好多。
反观QQ群里的那些高中大学时代的朋友,我在这一刻,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女生是会羡慕男生了。
他们,或者说曾经的我,至少在每个月的生理期这方面上,不会遭受这样的折磨。
“兄弟们啊。”感慨之中,周日的聚会也在一点点临近。
唯一让我开心一点的,是周日有几个孩子请假,这让原本忙碌的下午特别轻松,加上天气不错,所以几个同事们也互相串着办公室聊着天。
“林老师,你最近气色不太好哎。”李老师送走了几个学生之后,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我,“没事吧?”
“没事,就是肚子不舒服。”我抬起头,将散漫的头发扎了起来,“没事的。”
“你带了的吧。”
“放心,带了的。”
“不舒服可以和我说。”李老师点着头,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。
“谢谢。”我仰起头,梳理着因为趴着而打结的头发,“真的好麻烦……干脆理个光头。”
在这种焦灼的等待之中,下班的时间缓缓到来,几个老师一到时间后,便拎起背包,立马走出办公室。
我也是其中一员。
“林老师今天有什么安排么?”和我顺路的李老师开口问道。
“有个同学会。”我说道,掏出手机查看着时间。
“哎,但这样去没问题么?”
“如果能突然变回来就……”我停住了话头,从未感觉到的温热和湿润感,从胯下开始蔓延。
“林老师,怎么了?”
“那个……好像来了。”
“你垫了么?”
“要提前么?”
“当然的啊。”李老师注意到了我一下子停止了走路,立马抓着我的手,奔向附近的厕所。
我太感谢地铁站周围还修建厕所的。
这是人类之中的救世主。
但那种像是鼻血一样的温热感迟滞不断,一时间让我有点头晕。
“林老师,你会用吧?”
“大概吧……”我走进隔间,拉下自己的裤子。
惨不忍睹。
这一瞬间,我回想起小时候在厨房看到的这一幕。
母亲将买来的鱼剖腹,挖出里面的内脏,在水槽中冲洗。
当浑浊的水顺势而下后,在凹槽中淤积的血液,便是这种感觉。
“林老师,你需要买点什么吗?”
“可能都得买。”我看着已经完全沾染着血渍的内裤,还有打底裤和外裤,“附近有服装店么?”
“有的。”
“对不起……得麻烦李老师了。”
“没事。”李老师的声音从隔间外传来,“林老师,你以后叫我若雨就可以了。”
“嗯……我叫林平。”
“这个早就知道了。”
“谢谢……”
“不用谢。”
这一刻,我很想姜澜月。
但并不是属于男朋友的想。
因为没有谁家男朋友会回忆如何使用卫生巾。
“而且还得等林老师回来……”正当我如此思考时,林老师也将新购买的东西递给了我。
“林老师,按照你说的尺码买了,还买了装衣服的袋子。”
“太感谢了。”
“你是第一次么,我第一次的时候是初中,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。”林老师吃吃的笑声在门外响起,“那时候正好听说什么破伤风,还以为是屁股被图钉扎破了。”
“性教育还是要提上日程啊。”我拆开袋子,将里面的衣物展开。
“对了林老师,附近服装店的裤子有点太紧了,大一号的太松,给你买了裙子,加绒的,打底裤也是,没问题吧。”
“没问题的,我还不至于膈应这个。”
这几天下来,我也习惯了这些。
在镜子面前看多了自己之后,那么自己仅仅是自己。
我所作的,无非就是和进入公司,穿上公司的工服那样而已。
穿上了符合社会刻板认知的服装。
约莫十几分钟后,我感受着下身的闷热感,第一次觉察到穿裙子是个正确的选择。
“谢谢了,如果没有李老师你帮忙的话。”我重新走出厕所,呼吸着至少清爽一些的空气。
“没事的啊,我们一个公司的么,而且林老师你的情况比较特殊。”李老师放缓了脚步,“只不过,你确定要把这些衣服扔了,然后去参加同学会么……”
“是啊,也算是扔掉一部分过去,但我也要怀念一下过去。”我苦笑着。
当然,主要原因是我现在身上的包根本放不进那么大的东西。
如果是原来的电脑包,塑料袋一套,就直接塞进去了。
不过是原来的我,也不至于遇到这种事情。
“对了林老师,你带够了么?”
“够了的。”
“你今天第一次,差不多得每隔一段时间换一下。”
“我查过资料的……谢谢。”
总感觉,谢谢成为了我这几天说的最多的话语。
“不用谢啊,我们是同事,而且林老师你现在情况特殊。”
“但还是谢谢,发自内心的。”
坐在椅子上等待时,我凝视着地铁玻璃的反光。
我已经快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了。
映照在我瞳孔之中的,只是一个面露苍白和疲倦的女生。
和记忆之中的自己完全不一样。
从理智的角度来说,我应该回家,好好休息。
可是我真的很想见一见过去的朋友们。
我希望和他们的交流之中,找到自己过去的影子。
但是我知道,我越去追寻,过去的自己就会离我更远。
更不要说,他们记忆之中的我,人们记忆之中的一切,本就是扭曲和粉饰的产物。
但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,看着那些插科打诨,回忆的暖流还是会在心中游荡。
“我这里上地铁了。”
“哦呦,老林终于下班了!”
“就等你了,你这个上班时间啊。”
“有带妹子么,或者女朋友?”
看着那些熟悉的文字,我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的喜悦。
就是最后一句话,让我的笑容转为苦笑。
我应该怎么和自己过去的朋友们交代呢。
思考良久,在地铁逐渐减速的时间里,我也编辑了消息。
“我最近生了一场大病,大家见到我的时候别惊讶。”
“卧槽老林你怎么了?”
此话一出,就像冷水浇入了油锅之中。
“就是一点小毛病……吧。”我看着玻璃中的自己,再度编辑了一条消息。
“要换个地方么,酒吧里面吃的东西不适合病人吧。”
“别介,吃的不影响,现在大体康复,就是身体虚弱了一点。”
虽然来月经也算身体虚弱。
“害,上班是这样的,我之前坐办公室,你们知道我多少斤了么?”
“多少?”
“两百。”
“卧槽。”
“卧槽!”
“卧槽?!”
“卧槽!!”
“所以我能理解老林,后面我半年吧,减到了140,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,我看什么都像吃的。”
“好了,今天酒吧选错位置了。”
“也不能算选错,之前备孕的时候我戒酒好久了。”
“那你喝个够。”
“喝不了了,我之前肝肿瘤,切了一部分。”
“合计着今天晚上是病号局。”我笑了笑。
“那不是,我还带着老婆。”
“???”
在我吃惊的时候,一张照片便发送了出来。
那是我曾经的一位好友,罗毅然。
也就是那位体重200减到140的。
照片显然是在酒吧里拍摄的,在他的身边还有着一个女性,就那不情愿却又带着宠溺的表情,的的确确是他的妻子无疑。
“我好羡慕啊。”
“你羡慕个毛线。”罗毅然在群里笑骂着,“老林,别听牧棉这小子胡扯,他找了个超级漂亮的老婆。”
“未婚妻。”牧棉纠正道。
“真羡慕你们啊。”
“你应该羡慕的是毕民,他家大胖小子刚刚出生,今天组这个局啊,是给我们报喜的。”罗毅然将毕民@了出来。
“干啥呢。”
“分享一下你的幸福。”
“我的幸福么,大家都会有的。”毕民在群里说道,“老林到哪儿了,今天晚上给你介绍介绍,最近我们单位有几个不错的女生。”
“我啊……”我放下手机,感受着地铁车厢的摇晃。
这一刻,腹中的绞痛开始传来。
这一瞬间,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但就像有人把碎玻璃塞入了我的腹部,血肉在此刻却成为了磨盘,携带着碎片,缓慢,却无法停止地旋转着。
落下的痛觉像是玻璃的碎渣,切断了双腿的血液供暖,还带来了抽筋一样的麻痒感。
上浮的痛觉则是直冲喉咙,让我干呕起来。
“操……”
眼前的世界一片发白,但是那种凄惨的白,撕裂的白,好似赤身裸体被埋葬到冰雪之中的刺痛和带来错乱感觉的炽热。
耳中听到的,不仅仅是地铁摇曳的吱呀声响,还有血液在鼓膜内汹涌的声响。
“姐姐……姐姐……”
轻柔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。
借着这样的声音,我勉强睁开眼睛,看到模糊的世界。
是一个背着画板的女高中生,她侧着身,面露担忧的神色。
“姐姐,你没事吧?”
“没事,就是有点……”我想要回答时,真理和真相像是看到了我内心的犹豫,将碎裂的匕首扎入我的腹部。
“……有点痛经了。”
心理上的坍塌感带来了些许的麻木,但肉体的苦痛却一直延续。
“姐姐,你带了药么?”
“……嗯……帮个忙……”
我侧过身,让身边的包露出一个拉链口。
女高中生的行动也很敏捷,翻出了布洛芬,还有我的保温杯,拆开后递给了我。
“谢谢……”
我吞咽下此刻毫无用处的药物,抱紧了胸口的背包,在那几乎将我撕裂和挤压的痛楚之中,等待着。
时间在此时失却了意义,唯一的是药效开始起效,还有包中手机震动的感受。
“好一点了……吧……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,我感觉整个大脑被一层塑料膜包裹,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都变得混沌了些许。
腹部的绞痛还在继续,但思绪算是能够回归了。
“姐姐,你好一点了么?”女高中生看着我抬起头后,再度问道。
“嗯……谢谢。”
我看着她的面容,想着她曾经经历的人生,还有自己未来的人生。
一时间,我想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我应该埋怨么?
我应该痛恨么?
我不知道。
我握着手机,迈着小步子走向朋友发送的定位的地点。
吃了药之后,那种拉扯的疼痛感和我始隔绝着一层淡淡的障壁,同时出站的时间,我也查询了生理期之间不应该做的事情。
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,不由得苦笑。
“不建议喝酒么。”我按下电梯的按钮,看着空荡荡的电梯间,过往的回忆也涌上心头。
这家酒吧是我们在大学时代发现的,因为这不算是那种常规的酒吧。
早上的时间,这里是常规的西式家庭餐厅,东西物美价廉。对于那时候食量巨大的我们来说,如果周末来聚会一次,那绝对是能大快朵颐。
而到了夜晚,这里则会成为我们几个朋友聚会的场所,若是谁找到了喜欢的女生,和我们已经熟悉的调酒师,以及负责弹钢琴的钢琴师也能对我们的一切暗号心领神会。
当然了,若是愿意再花费一点时间和金钱,我们还能请到一些小有名气的歌手来到这里驻场。他们也是用着这几个方案,在大学和毕业的时代交集了几个女生。
不过这种交往,也会随着步入社会,或者是工作变动而离去。
“只是没想到他们都结婚了。”电梯缓慢上行后,那扑面而来的暖气让我的身体舒服了些许,再走了几步之后,我也瞥见了门口放置的镜子,下意识走到前面,把因为寒风吹乱的头发,以及当时痛苦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捋开。
做完这一切后,我在镜子面前呆立了几秒。
“这是我。”我轻声说着,给他们发送了信息。
“我到了。”
掀开如今对我来说有些沉重的挡风帘,更为炽热的暖意袭来,一时间都有点热意。
步入酒吧内部,这里的装饰还是和大学时代差不多,只不过墙壁上的电视更大了,而且坐在这里的人居然还有穿着cos服装的,倒是让我有些诧异。
不过仔细一想,我们大学时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,现在的孩子们来到这里也是寻常之事。
习惯性地扫试过几个位置后,果不其然,我在靠近窗户的倒数第二个位置找到了他们。因为装修原因,那是最大的座位,而且靠近窗户,可以看到十字路口的夜景,之前这里改为步行街后,夜晚华灯初上,为了吸引大量的游客,这里的灯光可谓是不要钱的安装在树上。
自然,也就人工打造出了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感觉。
随着我走近,他们的目光也瞥向我,只不过在停留了片刻之后,便继续转移到大门的位置。
这种错位感在带来些许伤感的同时,却又带着些许的戏谑感。
好似是童年时代扮鬼捉迷藏,自己凭靠着完美的伪装骗过了朋友,然后一下子获得胜利的感觉。
“老林怎么回事,掉厕所了?”罗毅然的目光再度绕过我,看向远方。
待我离他们还有几个座位时,众人的谈话声便传入耳中。
“很有可能,天气一下子冷起来,我出门前在厕所待了半小时。”牧棉笑着端起酒杯。
“吃饭呢。”一旁的女生拍打着牧棉的肩膀。
“不是还没上主菜么。”
“苒姐,牧棉那么多年一直是这样么?”毕民拿起手机,拨打了电话。
“他啊,一直没变过,和个老小孩一样。”
“男生是不是都这样幼稚?”罗毅然身边的女生说道,“他前几天买了个战神4的斧头,一回家就抱着。”
“那可是战神4的斧头!”牧棉瞪大了眼睛,“老罗,看看。”
“没问题没问题。”罗毅然伸手进口袋,一副神秘的表情。
“别和我说你把斧头带来了。”毕民眯起眼睛,“你怎么过的安检?”
“surprise! Mother fuck!”带着西海岸口音的粗口中,罗毅然只是掏出个手机,在众人遗憾的声音中翻开了相册。
“吓死我。”毕民说着,掏出手机,拨打了电话,“我给老林打个电话。”
手指按下的几秒后,手机的铃声便从他们身旁响起。
“哎?”
毕民转过头,放下手机,凝视着如今抓着手机,轻轻挥舞手臂的我。
“啊,是嫂子么?”罗毅然在看到我之后,一下子回过神来,收敛起了刚刚翻阅斧头照片的开心表情,“林平在后面?”
“说来复杂。”我笑了笑,“我就是林平。”
1秒的沉默。
“老林的整活水平上升了啊。”牧棉伸了个懒腰。
“我们要不过一过性转小说之中最俗套的记忆回溯环节。”我看着岁月在朋友身上留下的痕迹,“比如你们以自娱自乐定下成就的那个夜晚。”
“我干。”
“不会吧……”
“你去泰国了?”
此话一出,毕民的手机跌落沙发,老罗长大嘴巴,牧棉的手臂则是完美摆出法国军礼的样子。
“我算是内分泌失调变成这样。”我打开手机,给他们看了看医院开出的证明,“所以有一个崭新的问题。”
“什么?”三位友人身边的三位女生正在努力接纳眼前奇怪的一切。
“我该坐哪儿?”
短暂的闹腾后,我们的座位重新排布。
男生坐在一侧,女生坐在另一侧。
我自然无可奈何坐在了女生这一侧。
如果是过去,我在哪儿都没什么问题。
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,坐在我的故友边上。
估摸着他们的老婆妻子都会感觉怪怪的。
“所以,他们大学干了什么?”名为白苒的女生小声询问我。
“只是一群男大学生犯大二病。”我笑了笑。
“不过你真的看不出曾经是男生。”坐在中间的女生对我伸出手,“冯雪晴,初中老师。”
“林平,培训机构老师。”
“大机构么?”
“小机构。”
“我是觉得太神奇了……”坐在角落的女生开口说道,她的目光一直上下扫视着我,“老罗,你说林平之前多高?”
“虽然比我们矮,但175应该有的。”老罗此时正在抓着自己的头,“哥们?姐们,老林?”
“老林就行。”我说道,“我现在158。”
“萝莉体型啊。”牧棉若有所思地沉吟着。
“要不是我现在身体不舒服,我绝对会给你吐个槽然后接个梗。”我有气无力地笑了笑。
此话一出,我身边的三个女生以不会在现实世界中看到的标准动作转过头。
见状,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。
然后整个桌子就陷入了更多的混乱。
“所以,你算是人类历史上第一起这个疾病?”自从菜肴端上桌之后,罗毅然就不在抓头发,但额头上还是残留着红色的抓痕。
“在人类历史上或许出现过这样的情况,但那时候没有现代社会那么麻烦的户籍统计制度,信息化也没那么发达,可能发生了也没人知道。”我摊了摊手。
“这语气……的确是老林。”毕民将牛肉送错了位置,黑胡椒汁擦着脸颊而过。
“那哥们,我有个问题。”牧棉开口道。
“别问。”我身旁的白苒白了一眼牧棉,于是我就看着牧棉如同萎蔫的植物那样缩回了身体。
“其实没什么问题的,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。”我本来还以为过去的朋友会用奇特的眼光看着我。
但坐在人群之中,除却若隐若现的疼痛之外,这种不被排斥的感觉反倒是成为了最大的温暖和力量。
“主要是你这个情况比较特殊,我和芳老师还打算给你介绍对象的。”毕民在肖芳的提醒下擦拭着酱汁,“也是个初中老师,年龄比我们小两岁,也是个宅。”
“无稽之谈啊。”我叹了口气。
牧棉口中的酒随即喷出。
“那,老林?”老罗试探性地叫我。
“哎,怎么了?”
“我操,还是不习惯。”老罗往后一仰,继续抓着自己的头发,“你这段时间怎么过来的?”
“你们对面的人怎么过的,我就是怎么过的。”我摊了摊手。
“不容易啊。”牧棉和经过的服务员道了个歉,“那之后怎么办?”
“慢慢适应现在的自己了吧,看得多了也就那样。”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,“我失陪一下。”
我带着手提包,前往着厕所的方向。
“有事要提前走么……为什么打我?”牧棉开口的询问再度被白苒给打断。
“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也应该性转一下。”白苒摇着头。
“那太好了,我也要变成小萝莉!”
“那我们只能分手了。”
“这样挺好的。”牧棉立马老实。
熟悉的嬉笑打闹声中,我都差点走错了厕所。
之前习惯性的左转,但现在看到熟悉的标志后,还是停留了片刻,仔细辨识了下暗光下的轮廓后,选择了右转。
“如果卫生水平能提高一点就好。”我苦笑着拆开包装。
垃圾桶反转的摩擦声中,腹部的疼痛感再度有着增强的迹象,这让我打开手机,查询着药物的注意事项。
“布洛芬的药效差不多有4,5个小时,而且一天不要吃太多次。”白苒推开门,来到我的身边,看到了我手中捏着的药物。
“谢谢……主要是有点难受。”
“你是真的变成女生了?”
“是啊。”我指了指那边还在摇晃的垃圾桶。
“真的不可思议。”白苒在镜子面前打量着自己,检查着衣服上有没有沾染酱汁,“顺便一说,你气色真的好糟糕,这个有点破坏你的脸哦。”
“化妆技术不熟练,加上没心情也没力气。”
“我就说小苒你怎么不见了。”肖芳老师也推开了大门。
“因为好奇,也担心你的身体。”冯雪晴的声音跟在后面。
“兄弟遇良人啊。”
“这话配合着你这张脸说出来好违和。”白苒让出了位置,“有变回去的机会么?”
“除非物理的变性手术,但有些器官也回不来了。”
“之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们的。”肖芳老师对我笑道。
“谢谢,肖芳老师。”
“叫我芳姐就好……啊,不过你和我差不大吧,只不过现在看上去很小。”
“那就叫我晴姐吧。”冯雪晴端详着我,“我看过你们大学时期的合照,但没想到现在变成女生后居然那么可爱。”
“晴姐,你难不成也想让你们家那口子变一下?”
“如果能在亲我的时候变回来就行,你知道么,他就是坚持那种男人味的胡子,扎的我很难受。”
“让他剃掉不就好了。”
“但是那样好看一点,之前剃掉的时候和公公一样。”
“毕民就不一样,他胡子本来就少。”
听着这几位“前辈”的聊天,我才知道为什么过去和姜澜月,还有她的闺蜜出门的时候,她们能在厕所待那么久时间了。
正常的生理需求是一方面,二来是上厕所是真的麻烦,过去的我裤子一脱,牛子一把,就结束了。
现在我还得小心翼翼确定裙子不会碰到墙壁,不会碰到地面,卷起来后放下还得捋平。
特别现在特殊时候,得时刻查看有没有什么血迹沾染上去。
但是,这种社交场合是我绝对没看过的。
“对了,那我们叫你什么?”白苒拿着口红,思量了片刻后又塞了回去,“老林感觉好怪。”
“还是这个吧。”我摇着头,“其他的我不习惯。”
我们四个人排队一样回到座位上后,我的几个故友则是看着我们聊到一起的模样,在困惑了片刻,也就释然。
“不过哥们。”牧棉探出身,“女厕所是什么样子?”
“你确定在吃饭的时候问这个?”我端起面前的热水,喝了一口。
白苒听到后,则是对我微微一笑。
“要打他么?”
“代劳一下。”
轻轻的拍打之中,牧棉再度缩回了身体。
“你也背叛了么!”
“对不起,我想做个好人。”
“……算了哥们,你别用这张脸说这句话。”牧棉挠了挠头,“有一种完全没有玩梗的心情。”
“这个先不讨论,晚上的活动要修改一下么?”毕民滑动着手机,“原本打算去电竞酒店,女生去休息,我们四个人开黑。”
“我也可以开黑。”我开口道。
但是这一次,却是我身边的三位女生摇了摇头。
“不行么?”在我疑问的时候,白苒则是通过QQ给我发送了一篇小红书的文章。
“来月月的时候要少熬夜,不然会更疼。”
“对不起,我不开黑了。”
“林平,阵亡!”
““灵柩入墓,福泽永固……”
“棺材要滑盖的还是翻盖,还是说选择骨灰盒,现在我们推出了EVA限定色……”
在我三位损友调侃时,晴姐和芳姐自然是掩面长叹。
“你大学是怎么受的了他们的?”
“我一般加入其中。”
“对哦……都忘记了。”
熟悉的插科打诨之中,晚餐的时间也就这样结束了。
最终的计划,还是由毕民定了电竞酒店,只不过选了一个多功能的房间。
按照他们的说法,我们女生去房间里面休息,反正可以睡八个人。
外面就是有四台电脑,Switch,投影仪,麻将桌,一应俱全。
待我们众人到达之后,那超出想象的巨大面积还是让赞叹声响彻每一个房间。
牧棉一行人自然是冲到了电脑面前,然后打开配置表看了起来。
我自然也是其中一个。
“14700啊。”
“缩缸了,不如9800X3D。”
“但显卡是4070tisuper。”
“那还是不错的。”
“那么好的配置打什么?”
“博德之门?”我提议道。
“来个回忆过去的L4D2怎么样?”
“好!”
不过,正当我想要登上自己的steam账户时,另外三个人影便杵在了我的身边。
“小林?”
“啊……教练,我想打游戏。”
“她虽然外表很可爱,但本质上和我们那家口子没什么区别。”
“拖回去。”
“我为组织留过血!”
“你要是待在这里明天血更多,还会痛。”
此话一出,我立马闭上了嘴。
望着开启steam的三位友人,对着他们挥了挥手。
他们也只能对着我挥手。
最终,我被几个女生拖进了卧室之中。
在大学时代,我做过这样不切实际的梦境。
但前提是,我不是女生。
“我看了下,这里卧室还有个厕所,外面电竞房也有一个。”晴姐说道,“你们换洗衣物带了么?”
“没有。”我说道。
“门口有个便利店,我们到时候可以去看看。”白苒躺在床上,“差不多到晚上十二点就可以睡觉了哦。”
“虽然我好想玩游戏啊。”
“提醒一下,你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情绪波动大容易出事情的?”
“啊?”
“我当时身体难受。”芳姐爬到了上铺,“毕民给我分享了一个搞笑视频,但笑了后问题更重了。”
话题说罢,白苒和婷姐都点着头,只有我茫然地看着这一幕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嗯……你就这样想,你现在的情况是一杯有破洞的水。”芳姐思考了片刻,很快给出了例子,“现在我们就是尽可能等待时间过去,不要做什么事情。”
“所以笑一笑会让水漏出来?”
“太剧烈的笑会的。”
“天啊!”
“欢迎加入我们这一方。”白苒在另一侧的床铺挥着手。
“我有点想回去。”
“想在床上痛到打滚的话。”
“对不起我错了……真的会?”
“我有个闺蜜,她当时痛到昏过去,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地上,和杀人现场那样。”
“那么严重么?!”
“是啊,后面喝中药调理了一段时间。”
“效果怎么样?”
“不太好……对了,小林,我这里有红糖姜茶,你要一点么?”
“有用么……”我躺下之后,那种疼痛感再度席卷而来。
“嗯,会稍微好一点,但我怀疑只是热水的效果。”婷姐从背包中翻出一包冲剂,“啊,不过旅馆的热水……应该没问题吧。”
“问问便利店。”
“对哦。”婷姐和晴姐一合计,便从上铺翻身而下,打开了大门。
随后,我听到了门外的交谈声。
几分钟后,她们便走了回来。
“哎?你们买好了?”
“让老罗和毕民去了。”
“一时间有些惭愧感和怪怪的感觉。”我抿着嘴,听着远处大门关闭的声音。
“你今天要被照顾,没事的。”
“谢谢……”我看了眼手机,“布洛芬和红糖姜茶可以一起吃么?”
“不冲突的,其实很多时候没那么条条框框。”白苒说道,“我经常混着一起喝……当然不推荐啦。”
“嗯……”我拿出药物,就这保温杯最后的热水,将其吞咽下肚。
睡前聊天的时光之中,她们倒是挖出了很多东西。
基本上都是关于牧棉,老罗,毕民他们的爱好。
因为交往,结婚的时候,他们还是会有一些小小的癖好不会说出来。
“所以你确定毕民喜欢高达?”芳姐疑惑地在备忘录记录了下来。
“高中和大学宿舍里堆了一大堆。”
“嗯……之后生日给他送这个。”
“老罗呢?”
“钓鱼。”
“嘶……没看出来啊。”
“不过还好,不是那种太过投入的。”
“之后我可以提议陪他去看看。”
“那牧棉呢?”
“萝莉控,但对于所爱的人非常认真。”
“那他怎么一直开比较烂俗的玩笑?”
“因为那哥们吧……大学的时候被几个女生渣过。”我回想大学时代的事情,“他当时对喜欢的女生太好之后,几个女生就把他当ATM机,但是他还是一直追求。后面遇到喜欢的女生,反而是会下意识说一些话语来拉开距离。”
“他都没和我说过……”
“因为喜欢你,所以怕你知道后用其他目光看着他吧。”我打了个哈欠。
“果然我们把你拉过来是对的。”芳姐在上铺笑着,“之后我们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了。”
“我倒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了。”我苦笑着。
“不过他们还是拿你当朋友的。”
“这我知道。”我抱紧了被子,“只是不习惯。”
“那问个奇怪的,之后我们给你介绍男生还是女生?”
“女生吧。”
“嗯……”白苒凝视着我,“但看样子有点难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你现在这个样子……T会喜欢一点。”
“T是什么?”
“就是女生关系之中扮演男性这一方。”
“哈?我不行么?”
“小林,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的确,不太合适。”晴姐张开手臂,然后合拢,再度笑了笑。
她们这一说,我才意识到我将整个被子抱在怀里,然后夹在双腿之间。
“啊……这个动作会舒服一点。”
“明白的。”
“我懂的。”
“是啊是啊。”
“我觉得我几个兄弟和你们结婚真的是天作之合。”
“她这是说我们?”
“心情复杂了。”
调侃之中,睡意和疼痛也一点点笼罩着我,将我拖入长梦的世界。
水声激荡。
我坐在江边,凝视着自己的倒影。
在风吹过的波澜之中,我的倒影无比模糊。
但在波澜之中,我所看到的,依然是身为女生的自己。
睁开眼睛,是不熟悉的上铺。
疼痛像是从网速迟缓的二十年前奔波而来,当我意识清醒后给了我狠狠的一拳。
叹了口气,我瞥了眼手机,现在是3点,四周都是微弱的鼾声。
从包中摸出药物,习惯性地服下后,我站起身准备去个厕所。
但在走出几步时,我听到了另外一扇大门之后的声响。
那是纯粹的,因为游戏而快乐的声音。
随后,在压低的欢呼之中,跟着一声叹息。
“如果老林在就好了。”
我伸出手,想要拧开折扇大门。
似乎只要拧开大门,我就能回到过去。
思来想去,我还是拧开了大门。
欢呼声变得刺耳,敞开的白光像是碎片那样刺入我的腹部。
我再度睁开眼睛。
房门外的欢呼依旧,房间内的鼾声依旧。
只有床头的药品还没有被移动。
“梦啊。”我掏出手机,查看着时间。
是5点,不是3点。
不过有些意外的是,手机上有着一条从未见过的短信。
“亲子关系报告和DNA报告。”
挥别了自己这些朋友之后,我回到了只有一个人的家中。
“明天啊……”
如果在众多和我有关系的人之中,我最难面对的,就是我的父母了。
我甚至都不敢想象他们看到我之后的表情。
是失望,痛苦,无奈,绝望?
反正不可能是喜悦了。
我的父亲属于比较传统的父亲,他小时候就会和我比力气,然后把我带到爷爷曾经工作的工厂,炫耀着那些机器在每一次捶打之下带来的力量。
在并不大的家族之中,如果追溯我父亲这一脉,那么还有一个叔叔,一个伯伯。
不过他们生下的都是女儿,也就是我的两个姐姐。
当她们办完了婚礼之后,我还记得叔叔,伯伯,还有我的父亲他们把我叫到客厅,对我加以巨大的期待,说我是作为林家唯一的男丁,要负责传宗接代的任务。
所以,在父亲听到我和姜澜月不愿意生孩子的时候,他就反对我们的关系。
我的母亲也是如此,她也出生在一个传统的家庭。
她是家里的大姐,有着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。
也就是我的阿姨和舅舅。
阿姨生下了表弟,舅舅生下了表妹。
而我年近30,我的外公已经80,逢年过节都会期待我的婚礼。
在他的口中,看到我的孩子是不太可能,但婚礼还是有可能的。
可现在呢。
收拾的过程之中,腹部的疼痛和偶尔在镜子中闪过的声音提醒着一切都发生了变化。
“怎么办……”
时间就在焦灼之中一分一秒流逝。
周三,我请了假,紧张地端详着镜子之中的自己。
这的确不是我。
但的确是我。
一想到父母要来,我就一下子迷茫了自己到底应该以什么样子见他们。
之前的衣服已经完全放到了衣柜的内部,而且穿着的时候要么拖到地上,要么根本不合身。
姜澜月给我的衣服是最适合,这一两个星期我也习惯了,可是他们会用什么目光看着我?
焦虑在心中激荡,在腹部共鸣。
让我在镜子面前蹲了下来,蹲在这个衣服铺满床铺的房间里。
在我努力适应痛苦感时,敲门声响起。
没有任何人叫门。
在沉默了几秒钟后,是金属碰撞的声音,随后是有些卡顿的锁扣开启的声响。
我的耳中清晰地捕捉到了父母鞋跟碰撞地面的声音。
完了。
家里还没有收拾。
而且我现在头发乱得和草堆一样。
脚步声接近,而且停在了我的房门口。
我想死。
我能想象我父母看着蹲在地上的我。
“……儿子?”
是我父亲的声音。
是我从我听到的颤抖。
“老爸……”我从牙关挤出声音。
“……没事的,我们从澜月知道了你的情况。”我母亲迈着缓慢的脚步,来到我的身边。
然后,一如我小时候摔倒那样,扶起了我。
“一把年纪了,怎么还哭了。”我看着已经苍老许多的母亲,眼眶禁锢不住的眼泪再一次滑落。
“没事的。”母亲准备打开背包时,我父亲也是迅速从客厅抓了一包抽纸递过来。
“你还是我们的孩子。”
“嗯……”在喉头的疼痛之中,我的哭声也开始一点点增大。
最后在母亲的怀中,彻底放开的哭泣了起来。
“你变成了女生怎么还是那么邋遢。”
“老妈,东西不是收拾好就行了么……”我重新躺在了床上,有些愧疚地看着我母亲在房间折叠起了衣服。
“衣服不是这样叠的。”
“我现在痛经,没力气。”
“我之前也痛,不是也照顾了你和还有你爸那么多年了么。”
“所以老妈你真的好厉害……”
“因为更担心你们。”母亲打开衣柜,看着角落里那些男生的衣服,“要收拾掉么,还是就放着。”
“就放着吧。”我听着厨房间传来烧饭的声音,“老爸没问题么?”
“他退休了,现在闲着在家里钻研菜谱。”
“那老妈你呢?”
“刷手机。”
“老妈你挺时尚的。”
“你老爸和你一样是个宅男,我说出去旅游,他说老胳膊老腿了出去不好,而且人太多了。”
“额……”
这和我印象,还有想象之中的父母完全不一样。
我本以为,他们会叹息不止。
母亲像是觉察到了我的情况,坐在了床沿,捋着我的头发。
“你的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,其他都是次要的。”
“那你们不催婚了?”
“……平啊,你现在这个情况让我们也催不了。”我母亲指了指床头的生姜汤,“先喝这个。”
“我喝过了,红糖姜茶。”
“多喝点。”
“我喝不下了……老妈。”
“待会凉了。”
“好吧……”我熬不住老妈的催促,只能端起老爸煮好的姜汤喝下肚。
好辣。
“所以,你现在要找男朋友了?”
“咳!”
“呛到了?”
“老妈,你说个什么?”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餐巾纸,“我喜欢女生啊。”
“可是你现在是个女孩。”
“额……”我抿着嘴角的姜末,“这个我不否定。”
“疾病的事情我们知道,但是你之后总得有人照顾你吧。”
“话是那么说,但是我一个人也不是生活了那么多年么。”
“你是男生的时候是一回事,现在呢?”
“现在也一样啊。”
“床上都是衣服?”
“那是身体不舒服。”
“要不让你姐姐帮你介绍个金龟婿。”
“别啊,老妈,换了个性别怎么还催婚。”我吐槽着。
“因为我们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,只是希望你别孤孤单单一辈子。”母亲看着我的头发,“有点油了,你上次洗头是什么时候?”
“忘了。”
“洗头记得吹干。”
“知道啊!老妈!”
“该吃饭了。”父亲瞧着大门,“儿……平能起床么?”
“可以的。”
“不行的话在房间里吃吧。”
“没事的老爸,我能起床。”我挣扎着起身时,父亲则是将面条端了过来,放在了我电脑桌上。
“给你拿进来了。”
“额……老爸,真的不用……”
“之前可能对你太严格了。”父亲说着,便留给我一个背影,走出了房间。
“好了,先吃饭吧。”
在母亲的讲述之中,我也大致明白了他们经历的事情。
在我性转之后,姜澜月却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的父母,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快采集到DNA信息。
他们比我想象更快接受了这件事情。
因为在故乡,他们也遇到了一些事情。
我的父母属于身体比较健康的,加上刚刚退休,正是可以享清福的时光。
可是他们之前的朋友们,却是一个个离开了人世。
有赚到几千万,想要回到故乡养老的,却因为胰腺癌突然离世的。
有当时去看自己新开设的公司的,却被砸死的。
在他们这个年龄,在想要见到朋友,要么是子女孙子的婚礼。
除此之外,就是葬礼。
在我和姜澜月曾经交往的一年之中,他们参加了十几场葬礼。
看了无数亲朋好友离去之后,再加上我的事情。
也让他们想开了。
人这一生,重点是活着。
然后再是满足自己的活着。
不影响别人的活着。
不伤害别人的活着。
如果有余力,那么就是尽可能帮助别人的活着。
仅此而已。
所以,他们这一次来的时候,才能一定程度上的心平气和。
“其实我们也想了想,说不定你当个女孩会更好。”
“为什么这样说?”重新躺会床上的我询问着母亲。
父亲正在厨房间收拾着碗筷。
“你出生的时候,周围都是女生么。”母亲看着我的面容,露出了淡淡的笑容,“你在幼儿园的时候,其实一直被女孩子围绕着。”
“不过你老爸不太开心,说是男生别和女生玩,就带着你去工厂,然后你每次都是哭着要玩。其实想想也是,孩子之间玩耍而已,有什么要紧的。”
“之前的确不对。”在厨房间的父亲接了一句话。
“之后啊,也感觉好像真的有神一样,我们的朋友,同学生下来的都是女孩,你也都是和她们玩耍,你老爸则是希望你和男生一起玩。”
“平那时候身体糟糕,想让他锻炼一下。”父亲说着。
“你那时候身体是糟糕,吃点什么东西就上吐下泻,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。”母亲说着。
在母亲的讲述之中,我也回想起小时候的记忆,的确是一只手打着吊针,另外一只手写作业。
“之后初中高中大学,你住校,我们倒是疏远了很多……仔细一想后,其实对你了解的也不多,除了关心成绩,其他也没怎么关心。”母亲抓着我头发上的灰尘,“现在也好,我们一家都变一变,对吧。”
“是吧……”我看着房间里的落地镜。
在此时映照出的,就是一副之前从未有过的景象。
“以前对你太严格了,对不起。”
“没事的老妈,我明白的。”
“哦...特殊情况。”
又是一周过去,我身体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,加之医院确认,我现在从器官,到dna都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女性后,便来到了公安局办理手续。 “
还需要提供什么资料么?”我惴惴不安地看着表格上的内容。
“不用了,30个工作日后来就行。”窗口的人员对我说着,接过了资料。
“呼...”长舒了一口气,我离开公安局,走向在边上小店等待着的父母。
“顺利么?”
“顺利的,我们一家去散散步吧。”我对着父亲点着头。
上一次和父母散步是什么时候?
模糊的记忆告诉我,是小学,但具体几年级,具体什么时候早就忘却。
自那之后,我们一家就不曾度过这样的时光。
“也算是...托我这个性转之故吧。”自言自语中,我不禁思考,如果在过去,我们一家人好好沟通,沟通关于我未来的规划,沟通我和姜澜月的事情,会不会不一样呢?
我想是会的。
只是过去的我们一遇到困难就放弃了,觉得事情无法改变,直到另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到来,才意识到,其实一切都可以改变。
“平,想什么呢?”
“没什么。”我抬起头,是我母亲站在一家服装店面前,“一点小事情。”
“来,给你选些新衣服。”
“额...老妈,不用了吧。”我连忙摇头。
老妈对于服装的喜爱之深,让我之前和老爸完全无法插手。
“我看你衣柜里衣服不够啊,你春夏秋这三个季节怎么办?”
“我自己买。”
“你确定你的审美没问题?”
“额...”我下意识看向我的父亲。 他也看着我,耸了耸肩膀。
这个行动,倒是我们过去父子之间用于表达无奈,然后顺从老妈的意思。
“好吧。”我点着头,“我陪老妈你看。”
“什么陪我看,是你看。”
冬去春来。
新年就这样在飘雪中过去。
我性转的事情,目前仅仅只有父母,还有几个朋友知道。
至于我外公,因为他卧病在床,我的出现怕是会刺激他,所以说的都是工作忙碌,不过可以打视频电话。
“那外公,你注意身体,不舒服的话和舅舅或者阿姨说。”我对着视频中的外公挥着手。
“平啊,我自己的身体我明白,就是担心你的事情。”外公说着,虽然躺在床上,但他的中气倒是很足。
“我这边就是忙工作。”我说道。
“之后节假日再回家吧,如果能带个姑娘家来就更好了。”外公爽朗地笑着,“好了 你和朋友聚会吧。”
“外公到时候见。”
“记得我说的话啊。”
“记得的。”
随着视频电话挂断,我也是松了口气,扯下假发和头套,看着口罩上沾染的粉底。
“没想到ai换脸还能这样用。”白苒接过假发,“你头发又乱了。”
“没事,外公开心一点就行。”我看着后方喧闹的众人,“哎,倒是挺羡慕你们。”
“有什么羡慕的,结婚前准备的事情太多了。”白苒指了指牧棉,“现在他倒是省心了。”
“结婚大事么。”远处的牧棉抬起头,随后继续讨论起家里的装潢。
“倒是你,得把对象定一定。”白苒说着,“我们帮你找个小哥哥还是找个小姐姐。”
“女生吧。”
“那要不把你前女友追回来?”
“我?现在的我?”我看着镜子中已经在开始补妆的自己,“现在的我......”
习惯的力量润物细无声。
社会的力量更是如此。
社会决定了什么是流行,什么是规则。
我们从一个藩篱逃开,然后跌入另一个荆棘中。
家里的一切都变了。
之前那些衣物,我选择了捐赠,只留下一些大衣。之前对我来说到腰部以下的衣服,现在正好可以遮住脚踝上方。
其他的衣服,也陆陆续续填不了衣柜的空隙。
言行举止也一点点改变。
不过按照白苒她们的说法,我还是会在不经意之间做出女生不会做出的举动,或者是无法理解她们习以为常的想法。
这也是常态。
春季重新开始上班之后,过去我的痕迹也消失了。
孩子们记忆中的林老师,已经是现在的我。
而不是过去的我。
当一天的课程结束后,李若雨敲了敲我办公室的大门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今晚我有个相亲...”李若雨双手合十,“能陪我一起去么?”
“若雨,你怎么想到相亲了?”下班后,我和若雨挥别了其他老师,缓步走向地铁站。
“哎呀,我家里人催得紧。”若雨说着,看着手机上的地址,“我就去一去交交任务,也看看能不能认识其他的人。”
“所以你们女生都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认识新的人么。”我询问时,若雨转过头,对我露出灿烂的笑容。
“平,你忘了你也是?”
“话是这样说,但我们的工作是周一周二休息,我都是在家里看书,或者一个人去电影院,这个和我是男生是女生没区别啊。”
“这个也是...我反倒是因为这个,想着认识朋友也好,所以就去了。”若雨点着头,将地图位置,还有活动链接分享给我后,突然间捂着嘴巴,小声侧过头。
“嗯?”
“平啊,问个奇怪的问题。”若雨小声询问时,还打量着周围,“你有没有被男生搭讪过?”
“嗯...”我侧头思考了片刻,“应该没有。”
“真的么?”
“可能我也分辨不出来。”我说着,点开了若雨给我的链接,“春夜聚会...将近百人的游戏场?!”
“是啊,就是类似游戏聚会,然后积分最高的人还能获得奖品。”若雨指着海报下方的介绍,“是一台手机呢。”
“有点心动了。”
“是吧是吧。”
“不过...活动参与必须一男一女...”看到这一条,我有点头疼,“不会有什么暧昧的举动吧。”
“有我们直接走就好。”
“也是。”我放下手机,看着那满是磨损的屏幕,“说不定有好事情呢。”
在卫生间补好妆后,若雨便一直盯着我看,直到我们走到街道上后,她才发出一声喟叹。
“怎么了?”
“就是在想,我都快忘记平你原来长什么样子了。”
“我也快忘记了。”我打开手机的摄像头,看着自己,“之前我是吃化妆品的。”
“现在不吃了?”
“之前是什么都吃,现在是口红吃最多。”我笑了笑,“然后也根本想不到现在的生活。”
“会有什么变化么?”
“嗯……大概就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吧。”我放下了手机,“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,坚守和持之以恒都没有错。但有些时候……一些时候吧,也要顺着世界的流向改变自己。”
“很有道理啊。”
“因为过去的我太死板了吧,希望一切都可以被控制,一切是可以在规划之中进行的。”我凝望着此时繁华的夜景,“那时候的生活是平稳,但有些时候也会感觉到无趣。”
“是的呢,那时候平你一天都坐在办公室里不出来,也不和我们聊天。”
“主要之前也聊不起来啊。”我笑了笑,在路灯下看着反光的美甲,“我变了呢……”
“好啦,别忧伤了,待会可是有开心的聚会。”若雨拉着我的胳膊,“快到了。”
虽然已经是春天,但天气还是有那么一点寒冷,所以当我们走入商场内部,感受着包裹全身的暖风后,心情也都好了些许。
“所以……这里都是来参加活动的人么……”我们正想要寻找时,那铺天盖地的彩色招牌,以及那拥挤的人群让我们一时间不知道走向何方。
“新来的朋友们来到这里签到哦!”喧闹的人群之中挤出大喇叭失真的声响,让我们重新找到了方向,和其他驻足不前的人来到一个巨大的台子前。
“两个小姐姐是吧。”一个女生抬头看向我们,指了指桌面上的二维码,“简单填写一下个人信息,然后加一下我们的活动群。”
“之后如果想要认识小哥哥的,可以戴上粉色的手环,如果就是来玩的,戴上白色的就好。”
“平,你怎么想?”填写好信息后,若雨询问道。
“我白色吧。”我看向堆积如山的白色手环。
“小姐姐那么可爱,到时候一定会很受欢迎的哦。”负责介绍的女生说道,“是有男朋友了么?”
“我陪同事来的。”我拈起白色的手环,套在手腕上。
手环好大。
“那我就粉色了。”若雨拿起手环,“之后干什么呢?”
“可以先和大家认识一下,或者看看群里有没有喜欢的活动。”女生说着,指着商场中央的休息区,“我们稍微过一会儿会公布游戏内容。”
“感觉是个商场的活动啊。”我抓住一直下滑的手环,“不然租不到那么大的场地。”
“也难怪奖品是手机,可是那么多人,不一定能拿到。”若雨的目光则是扫视那些男生,“平,有几个男生看起来不错哎。”
“是吗?”我顺着若雨的视线看去,就模样而言的确俊俏,只不过服装打扮倒是和我之前玩的乙游有点类似,“服装有点浮夸哦。”
“是不是叫什么日系?”
“好像是吧。”我回头时,手环再度滑落,跌落在地。
在我想要蹲下身时,一只手已经拾起了手环,递给了我。
“您掉的手环。”
是一个男生,正带着紧张的目光看着我和若雨。
“谢谢。”我伸出手,勾走了他掌心中的手环。
“啊……不用谢……”男生听到之后,却是红着脸,然后后退几步,转身走入了人群之中。
这个举动,也让我瞥见他的手腕上晃荡着粉色的手环。
“哦哦哦……平你的故事要开始了吗!”
“没有啊,不就是简单的拾金不昧么。”我将手环套在了衣袖上,“你怎么会这样想?”
“但是你刚刚明显在打量他。”
“啊,这样么?”我看着那个男生书包上的挂坠,“只是想起了过去的自己。”
“哎?”
“是啊,我之前就是那种样子的。”我笑了笑,“一见到女生就害羞。”
“我还以为你看上眼了呢。”
“那不至于,最多是有些怀念。”
聊天之中,之前接待我们女生的声音也开始在扩音器中响起。
“各位小哥哥小姐姐,我们的活动要开始啦!”
“今天的活动采取积分制,积分最高的就可以获得我们的手机大奖,或者可以换成等金额的现金,其他礼品!”
此话一出,原本还在小声讨论的人群一下子热闹了起来。
“不过呢,今天既然有那么多小哥哥,小姐姐,所以我们的积分规则也会不一样。”
“如果是男生女生一起组队,我们将会获得1.5倍的积分哦。”
“所以在我们正式组队之前,我们还是给了一些小哥哥小姐姐刷分的机会哦。”
“接下来的10分钟之内,大家可以看看能加到多少异性的微信,一个人就是2分,记得发送在群里,我们会有专门的统计人员帮大家计算的。”
讲述之中,人们也低下头,看着手机。
“嗯……从规则上来说,这个设定其实并不公平,但考虑到这是一个相亲活动,无可厚非。”我看着那人数激增的微信群,“但如果使用一些手段,是可以迅速刷分的,比如可以……”
正当我想要发送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时,广播里的声音也恰当的响起。
“各位小哥哥小姐姐,现在群里是禁言的状态,大家得依靠自己线下的交流才能加好友。”
“哎呀,这个计划被看破了。”
“平……怎么感觉你刚刚好像突然变了个人?”在一旁看着计算积分的若雨对我说道。
“可能这种积分制的东西唤醒了之前的回忆吧。”我看着汹涌的人群,脑海之中闪烁过无数思路,“若雨,想不想刷点积分?”
“怎么刷?”
“首先我们还得再找一个人。”我伸出手指,说出自己的计划,“然后三个人之中随意派出一个人加微信,成功之后和对方说,如果能再找一个男生,则可以加上其他两个人的微信。”
“相当于只需要交流两次,就可以获得3个微信,这是计划的第一步。”
“这种比较大型的活动,一般会分成三个类型的人群,顶部善于社交的人群,聚集的同性人群,还有不太擅长交流的内向人群。”
“我们的第一步能找到的是善于社交的人群,与此同时,我们在场馆之中游走。这样就能找到抱团的大部队,虽然我们只有3个人,对方的人数可能是2人以上,但第二部分的人群社交性不如第一类,更容易交流。”
“最后就是不善社交的人了,这部分就交给我了。”
当我说完这一切的时候,若雨则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,然后露出释怀的笑容。
“果然啊,有之前林老师的感觉了。”
“嗯?”
“这几个月相处下来,其实大家都快忘记了之前的事情。”若雨看着周围已经开始走动的人群,“但这样一说,我想起之前,平你在我们这里的外号是点子王。”
“点子王?”
“是啊,就是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备课,然后会突然间来到我们面前,说自己想到了一个课程内容。”若雨笑着,“刚刚就是有种过去的感受。”
“因为过去的记忆还在吧。”
“不过我今天想自己去看看。”若雨对我挥了挥手。
粉色的手环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显眼。
“啊……”
“待会交流哦。”
“嗯……”
看向若雨拿着手机的背影,一时间我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。
自己性转已经四个月了,但过去的自己已经融在了血肉,消化在了记忆之中。
这一刻,像极了大学时代,我和几个损友们参加聚会时的一幕。
“那个……可以加一下微信么?”
我转过身,看向之前那个帮助我捡起手环的男生。
他捏紧了自己的手指,指关节有些发白。
耳朵有着明显的发红。
“可以啊。”我说道,打开微信的二维码界面,“顺便,我还有个要求。”
“什……什么?”
“和我组队怎么样?”
“可以的!”
看着这个男生红着脸的面容,这一刹那我觉得一丝有趣。
但是当他拿着手机过来时,原本的思绪却是突然间进入大脑,仿佛是两个我坐在会议室之中,开始了一场辩论赛。
“你已经彻底女性化了么?”原来的我坐在会议室的左侧,掩面长叹。
“我现在不是么?”我坐在右侧,凝视着过去的自己。
“可是,这样的行为不对。”
“不对在什么地方?”
“你只是单纯觉得别人害羞的样子很有趣,想继续看而已。”
“对啊。”
“可是这样会造成误会的,我们曾经有这样的经历,你可以仔细想一想。”
“我当然记得。”
“所以我们应该避免这种情况,那时候我们很认真对待一个女生,她也会和我们做很暧昧的事情,让我们以为她是对我们有好感,可最后只不过是她排遣寂寞时光的一个过客。”
“我记得。”
“如果你记得,为什么还……”
“因为我已经不是你了。”我看着过去的自己,“你也能感觉到这种感受吧。”
“……可以。”
“就是我看到男生,的确是会有一些想法,想要试着做出更多的事情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“可是因为你在,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,我感觉做什么事情都要经过你的审核,对了才能做。你就好像小时候的爸爸一样,很烦!”
“抱歉……但不对的事情就是不对。”
“那你说,应该怎么样?”
“把事情说明白,讲清楚,你刚刚只是因为想胜利,但若雨拒绝了我们,所以你一时间感觉到失落,这种失落的情绪和平时的寂寞,难过融合在一起,然后又是在那么喧闹的场馆,让你变得想要戏弄他。”
“……不愧是你。”
“你也能明白,只是你忽略了。”
“一直这样想很累的,我想顺着感觉来。”
“顺着感觉来不是好事。”
“不,你之前不就是太理智,然后把姜澜月弄到分手了么。”
“……我不否定。”
“哈,所以还是我的方法好!”
“但是我是个直男。”
“我们这个样子哪儿像是直男了……身份证已经换了,生活中大部分证书的照片都已经变了,月经都来了四次了。”
“……我不否定。”
“而且我也会寂寞啊,我也会想要找人,怎么办呢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那你不能阻止我。”
“话是如此,但至少我们不能做错误的事情。”
“好吧好吧……”
我睁开眼睛,看着那走向我的男生。
“顺便说一下。”我看着他的面容,举起了自己的右手,上面是白色的手环,“我不想……找对象,只是因为今天的游戏奖品我很感兴趣,所以和你合作。”
“从手环颜色我能看出来。”我的这番话语之中,男生的面色神奇地褪去殷虹,但是我也能捕捉到他眼神中闪过的一丝失望。
不过在失望之后,反倒是出现了一丝清明。
“而且我看到你书包上的挂坠了。”我看着熟悉的初音,“一起加油吧。”
“那林姐,你对于这个游戏攒积分有什么想法么?”一番交流之后,我也了解了这个男生的名字,叶枫。而且根据我多年老宅的经验,也暂时消除了和他之间的隔阂。
“这样,我们先耗费一点时间调查这个商场内有那些类型的游戏,这是一个相亲场,所以我们考虑一下,这些合作的项目我们是擅长还是不擅长,擅长的记录下来,然后努力赚取积分。”
讲述之时,我看着叶枫认真记录的样子,不禁叹了口气。
“另外,如果有看到喜欢的女生,或者带着粉色手环的女生,直接去就好。”我说道,“我们是合作关系,但和你今天的目的冲突。”
“林姐,你放心。”
“好,各自出发。”
短短的五分钟之后,我便再度和叶枫汇合。
“林姐,我看到很多游戏,都有肢体接触,暂时被排除了。”叶枫打开备忘录,给我展示着一系列我听都没有听过的游戏名字。
“踩报纸游戏是什么?”
“男生女生站在一个报纸上,对面的男生女生也是,通过石头剪刀布来判定输赢,输的人把报纸对折。”
“懂了,的确是很适合炒热气氛的游戏。”我点着头,“我这里找到了两个我们合适的游戏。”
“什么?”
“第一个是你画我猜。这个游戏的好处在于只要猜对1次就能获得积分。”我展示着自己看到的游戏,“我们两个就选一些比较经典的番的角色好了,甚至是一些梗。在30秒内我们绝对可以刷很多分。”
“第二个呢?”
“双人成行这游戏你玩过么?”
“玩过了。”
“通关了?”
“通关了。”
“很好,我也通关了,我看这里是Switch版本,然后是第一关吸尘器,操作可习惯?”
“家里主机都有。”
“好,出发!”
和叶枫的合作异常顺利。
虽然任何游戏都可以反复刷分,但是排队的人群实在太多了。
不过我们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,先你画我猜,因为这一个环节只有短短的30秒,而我们基本可以一次获得15个积分。
结束了这样的游戏后,就是去双人成行的会场。不过后面的情况则是超出了我们的预期。通关了吸尘器后,就得去打工具箱,接着去打后面的boss。
双人成行这个游戏我之前是和姜澜月玩的,所以更加适合她的节奏。而且那时候我选择的是男性,她选择的是女性。
在这方面浪费了一点时间。
最终,当游戏结束的时候,我们正站在栏杆外,套着圈,等待着积分的计算。
“林姐,积分没有达到目标啊。”
“是啊,赚了半小时,也才300个积分。”我看着手机上的小程序,“不过我们前十应该可以吧。”
“希望。”
回荡整个商场的钟声响起,负责游戏摊位的人员也收起了游戏,将一张张座位摆放了出来,我和叶枫也就干脆在套圈的地方坐下。
等待的时间之中,我也瞥见若雨身边坐着一个穿着休闲西服的男生,就那带着眼镜的模样,的的确确是若雨喜欢的类型。
急促的鼓点之中,主持人也开始从第十名开始公布积分。
“第十名,520积分,非常巧合的分数!”
“好了,不用看了。”听到这个分数后,我便摇着头。
“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分?”叶枫则是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主持人,“他们作弊了?”
“这种游戏作弊毫无意义,不要说出和小白文反派一样的台词。”我指了指那些聚集起来的人群,“我仔细看了看规则,我们不玩的游戏,积分反而是更高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小叶啊,这是相亲局,意味着亲密接触越多的游戏,积分越高,从而形成正反馈,激励男生和女生进入游戏。”我说着,拎起了自己的背包。
听到积分之后,大部分人也和我一样,直到接下来的奖品和自己无关,便准备离场。
主持人自然也意料了这一点,开放了立场通道,但再度说明,只要戴着手环在商场中消费,都可以获得一些优惠。在这样的诱惑之下,原本想要离开商场的人也就顺势待了下来。
“林姐,要走么?”
“当然走啊。”我抓起背包,和交谈火热的若雨挥了挥手。
不过她在看到我身边的叶枫后,呆了约莫三秒后,才被她身旁的男生唤回注意力。
至于这件事情,等周三上班再解释吧。
“林姐……我知道附近有一条适合我们宅的街区。”当我们呼吸着夜晚清爽的空气时,叶枫开口道。
“我知道,2018年就有了。”我伸着懒腰。
“哎?”
“我是不是看上去很小。”我笑了笑。
“是看上去年轻。”
“老了,28了。”我对着商场柱子的反光端详着自己,“你呢?”
“20。”
“好小!”
“那林姐,我们还去么?”
“去啊,顺便逛逛呗。”我看着这条已经变换了许多的街道,“看看都有哪些变化。”
2018年,那时候我们正好大四。
毕民准备去当兵,所以大家决定暑假的后面几天,熬夜在这里疯玩。
加上这里为了招商引资,把原本平常的一条地下步行街改造为了带着宅文化的街道,各式各样的街机,比如初音的街机,舞萌,太鼓,几乎占据了街道的主要位置。
不仅如此,还有大量吸引现充的娃娃机
自然,那时候的谷子还没有那么发达,但所谓的周边已经有了。
对于22岁的我们来说,更关注的当然是街机。玩了音游后就去玩赛车游戏,结束了后就是去玩死亡之屋。
于是在那个彻底疯狂的暑假结束时,我们因为困意,差点淹没在豆浆碗中。后面满脸倦意地送着毕民离开。
再后来,大家联络的少了,不过聚会也会定在周围。
“果然很多店没有了啊。”我看着这条街道,“装潢变了好多。”
“不过谷子店增加了好多。”叶枫说着。
“是啊,三坑的店也多了。”我看着那些原本只能在淘宝店买到的服装,“仲夏物语开到线下了?”
“那是什么店……”
“lo。”
“哦……”
“别那么紧张,就是个服装店。”我下意识地想拍叶枫的肩膀,但是在门口的镜子看到了现在的自己和身边的少年后,也是缩回了手。
“走吧。”
“林姐不是想看么?”
“虽然想看,但换衣服得要时间。”我目光瞥过那些服装,再跳到其他的店铺之中,现在这一条街周围的服装店均是多彩的格裙,还有春季合适的衬衫。
“林姐要看的话,我……”
“你不用陪。”我打断了叶枫的话语,“周围的街机应该还有很多空着,今天不是周末你想玩可以玩。”
“好。”叶枫再度看了我一眼后,便点着头,奔向了那边的街机。
“我之前可是被姜澜月折磨到悲惨啊。”确定叶枫已经走远之后,我走入店面之中,看着那些色彩斑斓的格裙,不禁苦笑。
其实也不是多远的事情,也就是一年前。
那时候的我就坐在椅子上,看着姜澜月一套又一套的尝试,而她每次出来后,都会给我仔细讲解颜色的搭配,还有用料。
“平,你知道么,这种鞋子穿的时候好看是好看,但走起来是真的累。”
“是啊……我明白的。”
“平,你知道么,这个裙子褶子好锋利的!”
“是啊,我明白的。”
“平,你知道么……”
“是啊,我明白的。”
上班的我再度于地铁站碰到了若雨。
“换了个新耳环?”
“平你也换了新衣服哦。”
“我是那天回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店。”我看着此时面露喜色的若雨,“你和那个相亲会遇到的男生怎么样?”
“最近还聊得不错。”若雨则是含着笑意询问我,“你呢,和那个小男生怎么样?”
“有种看到学生的感觉。”
“小奶狗?”
“不是不是,就是有种弟弟的感觉。”
“哦!”
“我绝对你觉得误会了。”
“没有没有,我肯定没有误会。”
“这句话就意味着误会了。”
“啊,曾经的林老师回来了。”
“因为这种事情比较重要么。”我苦笑着,“总不能给别人添误会。”
“那你们怎么昨天一起走了,还去逛了逛?”
“若雨,你应该知道宅男吧。”
“知道啊,那个小男孩是么?”
“我之前也是。”我指了指自己。
“我好像懂了一点,又好像不太懂。”
“就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,有点怀念。”我看着现在手腕上小一号的手表,“就好像我们教授课程的时候,看到一个有些笨拙的孩子,笨拙的点和我们小时候一样。”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“所以就会希望接触一下对方,然后帮助一下。”
“嗯……但平你现在这样,会被男生误会吧。”
“是啊,所以我基本上会断绝一切可能带来误会的接触。”
“那就小心哦。”若雨掏出手机,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转为无奈,“对了,最近是不是有很多微信骚扰?”
“有么?”
“平,你是不是根本不看微信?”
“我把工作群置顶了,其他的不看的。”
“难怪,那就别看了。”
“但你一说我好奇了。”我掏出手机,打开冒着红点的微信。
上面的信息的确复杂。
有叶枫给我发的消息。
“林姐,在吗?”
“……”看到这个消息,我不禁掩面。
的的确确是看到过去拙劣自己的样子。
“我今天上班,之后有什么事情直接说,不要说在吗。”简单给叶枫回了消息后,我瞥向通讯录界面的红点。
的确数量很多。
“我的建议是,别点。”
但是我还是点了进去。
“185,医大本科,月20,约么。”
我眯起了眼睛。
“过于直白的搭讪啊。”我眯起眼睛,扫过一条条信息。
在我收到的30多条好友申请之中,约莫3分之一都是这样的信息。
要不是微信不能发照片,我十分怀疑他们要开始性骚扰了。
而剩下的信息之中,还有一些则是过于意义不明的问候,假装礼貌却没有任何的作用。
最后的,则是根据我的头像,推测出了我喜欢追番,所以也说是什么同好。
“哎……心情复杂。”我将一个个好友申请删除。
“你不仔细看看么?”
“说2000包夜的,若雨你觉得呢?”
“删了,全都删了。”
“是吧。”
“男人都是大猪蹄子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同意吧。”我费力地将一个个申请删除,“还有说下班来找我的,男生都那么饥不择食么?”
“平,你可以回想一下自己之前是不是这样。”
“嗯……”我删除信息的时候回想着过去的自己。
“我那时候太宅了,不怎么有外出的机会。漫展和女生倒是交流很多。”我摇了摇头,但再度回想之前群里和这些损友们的聊天。
他们总是会出一些馊主意。
“男人啊……”我清理了全部的申请之后,小叶的信息也正好发送了过来。
“林姐,我想打音游,下次要一起么?”
“你家小奶狗给你发消息了哦。”若雨在一旁调侃着,“这个删除么?”
“这个不删除,但这个得好好教育一下。”我敲击着键盘,“可以,但下次记得约人得加上时间。”
又是一个休息,在我收拾好东西下班来到地铁站时,便看到叶枫握着手机,在地铁的出口踱步。
他今天的发型明显打理过了,穿着打扮也算是干净整洁。
嗯,有我过去的风格。
“小叶。”我将手机放回包中。
“林姐!”
“不用那么高兴。”
“但是我见到林姐就很开心。”
“台词太老套了。”我挥了挥手,“穿着是很不错,但我们今天是来玩游戏的,你决定穿着一身没问题么?”
“应该吧……”
“就服饰风格大概率是你的几个舍友帮你的。”我笑了笑,和叶枫相处的确是会让我想起过去的时光,“所以你今天还有其他什么安排么?”
“先去玩游戏,然后去吃个饭?”
“可以。”我点着头,正想要前进时,却突然间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。
“怎么了,林姐?”
“我去补个妆,稍微等我一下。”我走向洗手间,掏出口红。
借助着镜子的反光,还有口红上金属的反射,我却是看到了熟悉的一切。
“原来是这样啊……”
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,我也是一笑,抿了抿嘴唇,确定颜色基本均匀后,看着此时正在迅速敲击手机的叶枫,“走吧。”
“好!”
“林姐,我玩这个游戏已经半年了,需要我教你么?”叶枫此刻站在舞萌DX面前,带着腼腆的笑容掏出了手套。
“这个游戏啊……”我怀念地看着界面,“不用,我稍微玩过一点。”
“那婷姐带了手套么?”
“带了。”我从背包之中取出之前最常用的劳保手套。
如此的举动,则是让其他在玩游戏的几个男生目光一震。
叶枫也是其中之一。
“怎么了?”我套上手套,“开始吧,为了玩这个游戏我还把甲片卸了。”
“没有……只是感觉林姐你的这个手套好淳朴。”
“这个是工具,又不是装饰品。”
“也是……”叶枫拿出手机,打开微信扫了游戏的二维码。
“底分1万2,不算很高的分数。”
“很厉害啊。”我感叹着,“玩了半年是么?”
“是的……”叶枫正想要说话时,我的二维码也被机器读取。
“林姐,你……”
“彩框而已,好久没玩,不熟练了。”我看着熟悉的野兽先辈的头像,“彩色是1万5吧。”
“是……”
小叶今天很惨。
被我暴打。
“啊,舒服了。”十几分钟后,我将手套叠好,放到背包之中。
“林姐,你也太强了。”
“我可是从19年就开始玩了。”
“那为什么不说啊。”
“你也没有问啊。”
“也对。”
“所以。”我看向另一边粗大的几根柱子,“我们走吧。”
“去干什么?”
“你去见你的军师,我去见见我的几个朋友。”我放下扎好的头发,“白苒,牧棉,出来吧。”
“哥们,你开始找男朋友了么……”
此时,我和白苒还有牧棉坐在星巴克之中。
叶枫则是和他的舍友们坐在比较远的位置。
“没有,主要是我单纯想找人出去玩,正好之前参加相亲……”
白苒口中的咖啡喷涌而出。
而我和牧棉熟练地拿起了之前路上拿的宣传单,阻挡了飞溅的咖啡沫。
“咳咳……你们两个怎么那么……也对,我经常忘记你们是室友。”白苒咳嗽着,接过我递过去的餐巾纸。
“那时候我们搞了一个月的不要笑挑战,所以总是习以为常带点东西在身上。”我说道。
“傻逼的时光。”
“我非常同意。”我说道。
“不过老林,你怎么开始相亲了?”
“我同事相亲,我顺便陪一下。”
“然后拐了个小你八岁的男生?”白苒将餐巾纸揉成一团。
“正常出来玩。”
“老林啊,这句话在现在的你口中说出来稍微有点……”
“茶。”我补充上了牧棉没说出口的话语。
这般默契,则是让白苒用怀疑的目光凝视着我和牧棉。
“你们没有私底下交往吧?”
“嫂子怀疑了,你证明一下。”
“义父在上……不对,老婆在上!”
“这个先不谈。”白苒挥了挥手,“虽然我也同意女生和男生出来玩不代表有好感,但最起码不讨厌……啊,不过你的这个情况真的好麻烦。”
“是啊,你们都上班,我肯定没办法找你们天天出去玩。”我说道,“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去找女生也不太方便。”
“社畜女生和女学生……嘿嘿……啊!”
我和白苒共同出手,拍打了牧棉的肩膀和腰部。
“所以我在最开始就和那孩子说了,加上我也得适应和男性交集。”我搅拌着面前的咖啡。
“也是啊……不容易。”白苒叹了口气。
“说回你们,你们怎么来到这里?”
“我和苒都是宅,下班后我们就在附近逛,然后看到老林你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。”
“牧棉是被吓呆了。”
“猫和老鼠的那种感觉对吧。”
“……我总感觉我多余了。”白苒翻了个白眼,“我们想确认下是不是你,就跟在后面。”
“但我就说了,跟踪老林没用的。”牧棉此时端正地坐在椅子上,“我们上大学的时候钻研过跟踪和反跟踪。”
“加上我现在有化妆镜和口红,用于检查身后的情况比之前更方便了。”我拍了拍自己的提包,“以前就麻烦啊,得尝试做公交车,或者是穿行在地铁车厢,要么是尝试去那种有直角的路口。”
“你们大学都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。”白苒捂着头。
“还有破译密码之类的。”牧棉接口道。
“不说这个了。”白苒看向我,“你知道自己的取向了么?”
“这个问题啊。”听到这个问题,则是让我重新缩回了椅子之中,目光瞥向一旁嬉笑打闹的叶枫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我摇着头。
“这个为什么会不知道呢?”
“因为心中有两个我。”我看着此时并排坐的牧棉和白苒,“一个有着28年身为男生的经验,一个是才四个月,但身心都被内分泌,还有被社会规训的女生。”
“所以,我不知道。”
聊天之中,我也和白苒和牧棉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茫然。
记忆和理智构造的我,是彻头彻尾的男性。
我保持着过去的所有,我知道牧棉一行人是我过去的朋友,我知道我的父母,我的家人。
可是,成为女性的我,却又有了新的变化。
比如,最让我迷茫的气味。
在偶尔,我会在地铁上嗅到一个男生身上的气味。
这种气味会让我很喜欢,想一直闻下去。
可是这种情况并不存在于过去的我身上。
而且随着成为女生的时间越久,我受到内分泌影响的情况也就越大。
特别是我已经到了这个年龄之后,也的的确确会考虑起自己的未来。
我真的要找一个男朋友,然后和一个男生结婚么?
然后生一个孩子么?
这是最让我迷茫的地方。
这一天,我们讨论了很久,也始终没有个答案。
唯一欣慰的是,我们“招揽”了叶枫一行人。
作为过去的宅男群体,对于叶枫他们本身就有着亲切感。
而且有些时候大家聚会,也需要更多的人数。
所以当有些暖意的四月到来时,叶枫也因为出彩的游戏成绩,认识了一个和他同龄的女生。
每当看着那个女生和叶枫穿着情侣制服的时候,我心中总是有着一丝慰藉。
我慰藉什么呢?
慰藉我没有在迷茫中选择?
慰藉一个很像过去的我的少年找到了暂时的幸福?
慰藉……我没有选择,而是继续迷茫吗?
慰藉29岁的我,过于现实么?
正当我持续着那习以为常的迷茫时,故乡的父母打来了电话。
电话之中是我不愿意听到的消息。
外公,再度住院了。
他想见我一面。
“已出站。”
高铁站检票的声响之中,我原本悬着的心,也终于落下。
虽然我已经更换了身份证,但在有些时候的噩梦之中,我被困在信息社会的牢笼之中。
只为了证明我是我。
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我。
“没想到以这种姿态回到故乡……高铁站也大了好多啊。”
扫视着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高铁站,在这一刻,我的目光居然无法穷尽站点的景色。
可是,在我过去的记忆之中,家乡的高铁站小小的,仅仅一瞥就能看到尽头。
若是快步行走,1分钟就能从一端的超市走到卫生巾和接开水的地方。
“什么都在变化……对吧。”
和拥挤的人群顺着通道前行时,我听到了不熟悉的,却又是呼唤我的声音。
“林平。”
“林平!”
是一男一女两个声音。
我努力在满是乡音的人群之中寻找。
随后,我看到了已经变化了容貌的亲人。
“老弟,老妹。”
“是我们。”吴月霞看着我的打扮,“还是说,叫你姐?”
“叫我姐吧。”我目光转向杨文礼,“老弟,你怎么了?”
“我不能接受。”杨文礼摇着头。
“我也不能接受。”我看向那焕然一新的公交车站,“外公怎么样?”
“其实啊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我抿着嘴,心理做好了准备。
“他状态不要太好,昨天上厕所的时候还敲晕了小偷。”杨文礼说道。
“啊?”
在开车过程之中,吴月霞给我详细说了下情况。
其实很简单,外公在家里实在闲着没事,就开始搞起了装修。
虽然之前当过兵,身体硬朗,但一个八十岁的老人每天搬运东西,还是不太安全。
在一次搬运重物的时候,摔倒了,大腿骨折。
“那个时候还是挺严重的。”杨文礼踩下刹车,“不过听说哥……姐……啊,不习惯。”
“没事,你继续。”我看着后视镜之中杨文礼茫然的目光。
“就是听说姐你性转之后,外公突然间就有了精神,说无论怎么都得见你一面。”
“身体好就行。”
“是吧,反正外公健康,我们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见到你之后会不会太刺激。”吴月霞说着,仔细端详着我的面容,“姐,我们还蛮像的哎?”
“我DNA检测都做过了,我还是我,不像就怪了。”
“老哥变了啊。”
“叫老姐。”
“行……老姐。”杨文礼长叹一口气,看着绿灯亮起后,“不过我怀疑外公没什么事情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老妹是同性恋。”
“啊?”我转过身,看向吴月霞。
这样一说,再加上杨文礼的描述,我才注意到她的服装打扮的确比较酷炫,只不过之前更担心外公的身体健康,没去注意。
“老姐,我最近表白失败,你有什么建议么?”
“你确定问我?”
“老姐你现在不是男女通吃么?”
“没有,你不要污蔑我。”
“我们是LGBT大家庭。”杨文礼嘴里哼着。
“对不起,我是直男。”我下意识回道。
“老姐,你确定?”
“额……我在一定程度上确定。”我的声音弱小了下去。
“反正老杨是直的。”吴月霞说道,“传宗接代的事情放心。”
“不催老哥……老姐,催我了对吧。”
“交给你了,家庭传承的血脉哦!”
“是啊,这可是有着魔法师的血脉。”
“你们两个不要干扰开车的人啊,很危险的!”
在习以为常的插科打诨之中,我们也是来到了外公的家中。
医院观察过,外公的身体虽然年龄大了,但格外健康,加上医院就在家对面,确定没有其他什么并发症后,也就让外公回家了。
我们三人下车,先后走上楼梯,凝视着此时敞开了些许的大门,也收敛起了原本的玩笑。
虽然说外公不会在意。
但是具体情况谁也不明白。
当我们在门口驻足时,那虚掩的大门也被拉开。
是处着拐杖的外公,凝视着我们三个人。
随后,目光落在我的身上。
“好,好,好啊,林平。”
“外公……好……”
我低下了头。
“抬起头,别驼背。”
“嗯。”
我抬起头,凝视着此刻须发皆白,但并没有面露哀伤,也没有面露其他表情的外公。
他仅仅是打量着我。
“身体,没事吧?”
“我没事,外公你的腿没事吧?”
“没事,昨天敲了一个小偷,心情好着呢。”外公右手一撑,拐杖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房间之中,随后外公自然地以拐杖为圆心,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,转过了身,“进来吧,三个人站门口让别人怎么上下楼。”
“嗯……”看着外公好似没有什么发怒,或者失望的态度后,我们也是走进了房间之中,试图搀扶外公时,他则是挥了挥手,像是没受伤那样躺在了床上。
“说话啊。”外公看着我们严肃的表情,突然间笑出了声,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,随后斗地主的节目在电视上展现了出来,“好不容易回趟家,有什么想吃的?”
“外公……你不是说要见我么?”我小声地问着。
“看到了啊,变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。”外公把遥控器放在一旁,“身体也健康,那就没事了。”
“外公不会觉得……”
“我觉得有什么用,有些事情不是觉得的。”外公拉开抽屉,拉出一个红色塑料袋,“我买了点红枣饼干,平,霞,你们吃点。”
“外公,我呢?”
“女人吃红枣啊,你吃个……有,海盐饼干。”外公右手一摸索,将另外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递给了杨文礼。
这一幕,倒是和我们小时候没什么区别。
只不过那个时候,外婆还在世。
那时候我就坐在房间正中央,负责调试频道。
因为那些时候的老电视,信号总是不好。
那么我就得敲一敲。
还小的弟弟妹妹,就是轮流看节目。一会儿看奥特曼,一会儿看巴啦啦小魔仙。
或者看我带过来的DVD,蓝猫淘气三千问。
外公和外婆就会躺在床上,看着我们,陪着我们一起看节目。
而到了晚上,爸妈,阿姨,舅舅就会到来,一起做饭。
“我还以为外公你会说我。”我吃下那几乎能磕掉牙的红枣饼干,杨文礼正在一个劲的喝水。
“平,你这个能治好么?”
“目前不能。”
“能长出来么,小鸡鸡。”
“额……应该不行了。”
“那就不用管它了。”外公说着,看着墙壁上外婆的彩色照片,“发生就是发生,应该考虑接下来怎么做。”
“嗯……”
口中的红枣饼干,也开始变软,融化。
夜晚,我们一家子都聚在一起。
大部分时间是在调侃我。
不过在知道我无法在回去之后,杨文礼就成为了被火力集中的对象。
约莫两个小时后,杨文礼才从客厅回到卧房,无力地躺在床上。
“老姐,你如果找到了性转的手段,记得和我说。”
“怎么,你也想找男朋友了?”我放下手中老旧的《故事会》。
“如果能避免逢年过节被催促的话。”
“但你可能会被男生上。”
“我觉得还是算了。”杨文礼捂住自己的臀部,立马坐起身。
“老哥还是觉悟不够高。”吴月霞笑着,“要是我啊,只要能达到目标,才不管这些呢。”
“我倒是很好奇,吴月霞你怎么成女同了。”
“老姐你也应该能体验一点吧,大学时候的男生思维都比较。”吴月霞伸出手,在太阳穴这里饶了几个圈,“相处下来,发现还是舍友好。”
“近水楼台先得月对吧。”杨文礼说道。
“差不多,然后发现我还是喜欢女生。”吴月霞说道,“老姐你呢?”
“我不清楚。”我闭上眼睛。
“有喜欢的人么?”杨文礼询问道。
“还是有的。”
“谁啊?”
“你们之前了解过的。”
“姜姐啊,我觉得挺好的啊。”吴月霞点着头,“因为什么原因分的?”
“各种。”
“老哥……老姐,我觉得你要么再试着追回来吧。”
“嗯……”我回想着和姜澜月相处的这些日子。
的确,这五个月来,我很多时候都想着她。
“老姐,我有个建议,你可以参考一下。”吴月霞凑到我身边,“虽然可能在老姐你这里看起来很幼稚,很不成熟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我们只能把握当下。”吴月霞说着,“所以我愿意去追逐我想要的一切,哪怕失败。”
“我知道,只不过我和姜澜月是……”
“但老姐,你现在不一样了。”
“万一成了呢。”杨文礼说着,“之前家人反对是因为你们不要生孩子,可是现在你们根本就生不了,那不就是纯洁的爱情关系了么。”
“哦呦老杨你挺会说的。”吴月霞点着头,“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嗯……”在思考之中,这几个月的经历也在我的脑海之中慢慢汇聚。
最后,呈现在辩论桌上。
“你怎么想?”左侧男性的我询问着,“就理性而言并不合适。”
“但我想她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为什么不说话?”
“你就是我,需要我说话么?”
“也是,所以你也?”
“我也想她。”
在得知我要回去之后,一家人也来到车站送别。
“再见。”
“下次带个小伙来。”
我差点没跌倒。
“带个姑娘也行。”
声音好大。
啊,好想死。
家人的爱意太浓厚了。
我拿着行李,转过身,脸上带着笑容。
然后,我的目光停留在吴月霞身上,最后落在杨文礼身上。
吴月霞点了点头。
杨文礼用手指了指自己。
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。
随后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睛。
“我听说老杨最近有女朋友了哦。”吴月霞说道。
很好,转火了。
在所有的亲戚朋友开始询问杨文礼的事情时,我也走入检票口。
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。
他在人群之中,也对我挥手告别。
再度坐在高铁的座椅上时,我打开了姜澜月的聊天框。
下意识的,敲出了两个字。
“在吗。”
“什么鬼……”看着输入框的两个字,我不禁笑出声,“怎么一面对她就回来了。”
思来想去,我删除了这两个字,拨打了姜澜月的电话。
出乎我意外的,没有多少的等待。
“怎么了,林小姐,给打电话了?”
“我有点想你。”我选择开大。
“……”
短暂的沉默后,姜澜月开口了。
“我现在回来。”
我故乡到工作的城市,只要1小时。
姜澜月则需要6个小时。
所以我可以好好准备。
但是当我习惯性坐在化妆桌前面的时候,突然间怔住了。
我应该准备什么?
思来想去,我还是打开了妆前乳。
“就像是一场期末考试。”
这本身就是崭新的关系,我的疾病也是目前可知的世界第一例。
一直用过去的理智去推测未知的未来,只会跌入落差的悬崖之中。
这个时候,理智仅仅是辅助。
走一步,看一步,反思一步,纠正一步,前进一步。
习惯性地在脸上妆点结束后,姜澜月的电话也是拨打了过来。
“你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?”
“是的。”
“没有带男人回来吧?”
“天天带,夜夜笙歌。”
“看来是没有。”姜澜月的笑声传来,“快到了。”
“嗯,到了直接敲门。”
“我有钥匙。”
“对哦……”
“挂了,我待会我拿行李。”
“我下来帮你。”
“林小姐,你估计都没我的行李高。”
“我158!”
“那是比我行李高了,不过我让师傅帮忙吧。”
“嗯……我等你。”
挂断电话后,我再度感觉到了紧张感。
第一次和姜澜月约会是什么时候?
那好像还是个春天。
和现在一样是个春天。
我们结束了漫展,意外地在小区散步碰到。
发现对方就是昨天漫展住在隔壁间的人。
然后,我邀请姜澜月来我家玩游戏。
“很难评……”回想这段经历,总是甜蜜之中带着些许的尴尬。
加上那时候过于激动,一直给姜澜月安利我的典藏版。
也亏得她是个宅,双眼发光地看着我的收藏。
随后就像是沙雕恋爱喜剧一样。
家里太过拥挤。
我们不小心撞到,碰到了一起。
于是那时候,我抓住了她的手。
回忆到这一刻时,那种久违的酸楚和甜蜜在腹中升腾。
而敲门声,也在此刻响起。
心跳加速,在薄薄的木门外,我听到了姜澜月对司机师傅的道谢。
随后,便是熟悉的开门声。
虽然间隔五个月,但钥匙并未生锈。
我拉开大门,看到的是熟悉的面容。
“林小姐,搭配不错啊。”姜澜月对我一笑。
“你的也不错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姜澜月话音未落,我便扑入她的怀中。
过去男友的尊严?不需要了。
此刻,我只想她。
“小白兔粘人了呢。”姜澜月抚摸着我的头发,“护发素质量不错啊,哪儿买的?”
“卫生间有……”我的声音有些发闷。
“你确定要在自家门口抱我?之前我们每次在外面你牵我手都害羞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果然变了很多。”姜澜月也抱住我,“但我不讨厌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“那我们一起搬下这个行李,我搬不动。”
“好。”
我放开姜澜月,看着那的确有着我一半高的行李箱,“这多大?”
“买了个40寸的。”
“理论上不是只有34寸么?”
“加大加高。”姜澜月绕到行李箱后,“林小姐,你这小胳膊小腿得小心。”
“轮子坏了么?”
“是啊,坏了。”
“那的确坏了……”
幸运的是,我们有两个人,费尽全力将行李箱拉扯到了客厅。
随后,姜澜月便将行李箱子彻底打开,如同剖开的尸体那样横陈在房间中央。
“OK,那么我们聊聊吧,林小姐。”
我们重新躺在了床上。
因为累的。
休息的时间之中,我讲述了自己这五个月的经历。
关于我对于自己取向的迷茫,但幸亏有着朋友,家人的协助。
我才能一次次找到自己。
虽然大体还是和过去那样找不到方向。
但总能摸索到一点轮廓了。
“我也和你一样。”姜澜月侧过身,看向我,“我回到家之后,是思考了很久。”
“我依然很爱你,但是你那时候哭的时候,真的很让人讨厌。”
听到这句话,我的身体瑟缩了一下。
但是,姜澜月伸出了手,轻轻搭在我的手背上。
随后,我们的手指互相接触,在几次尝试后,再度十指相扣。
“手小了很多。”
“没办法……”
“后来,我也想明白了,我其实厌恶的是那时候懦弱的你,如果你在哭泣结束,能够一点点前进,像现在这样,厌恶就不存在了。”
“而且仔细想想,那时候遇到问题直接就跑的我,也是这样的懦弱的人,我逃离你,也是为了逃离我自己。”
“可是我越逃离,就越能看到我自己。”
“之前那个做什么事情都随便的我,其实是害怕做决定,所以我随波逐流,或者希望你来帮我做决定。而你做不了的时候,我就不开心……但其实这种不开心,其实更多是讨厌自己吧。”
“明白的……我之前的规划,则更像是对于无序的恐惧,一旦有东西超出我的控制,就会特别难受,之前给你造成了很多不便。”
“没事的呀,也多亏了你。”姜澜月凑近了我,贴着我的额头。
“那么我们要复合吗?”
“林小姐,哪个女生不复合还躺在别人家床上的。”
“但我也是女生。”
“承认了,我还以为你会傲娇一段时间。”
“五个月的时间了啊。”
“来月经的感觉怎么样?”
“想死。”
“之后知道应该干什么了吧。”
“陪着你在床上把世界打爆。”
“有什么推荐的药店么?”
“还真的有。”
“如果你是男生的时候就懂得这一切就好。”姜澜月看着我的嘴唇,“亲吻,能接受么?”
“对我来说没问题,倒是澜月你没问题么?”
在我的视野之中,姜澜月始终是姜澜月。
但是我发生了变化。
“我这个五个月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和锻炼呢。”
“比如?”
“爬了卡林塔,打败了卡林神,喝了超圣水。”
“那我怎么没在你后面看到大猩猩。”
“林小姐?”
“对不起,接错梗了。”
“我喜欢的还是你的内在,不过现在的确很可爱的。”姜澜月的手指滑过我的嘴唇,这种轻微的痒意让我下意识双腿交错。
“还是我主动吧。”
“不用勉强,顺着感觉来。”
“嗯……我们关门了么?”
“关了。”
轻笑之中,我像过去之中搂着姜澜月,触及了她的唇。
但是和过去不同的是,那种酸楚和甜蜜像是从我腹部爆炸的烟火,炸裂的祈求,碎裂的面粉袋,一瞬间扩散到全身各处。
“唔……”从未设想过的声音,从我嘴中发出。
手指下意识攥紧了她的衣服。
“草莓味的,林小姐。”姜澜月听到了这个声音,后退了几步,看着我的嘴唇,“你喜欢用唇釉?”
“滋润一点,倒是澜月,你怎么是巧克力味道的。”
“我更喜欢那种绵密的感觉。”
“嗯……等下,姜澜月你干什么!”我正想要再度亲吻姜澜月时,她的手则是伸进了我的衣服。
“做爱啊,不然干什么。”
“啊……好像也没错……”
“你雌堕的很彻底。”姜澜月笑着,“以及我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,你可是猴急。”
“那时候没有经验……”
“现在也没有。”
“所以慢慢摸索。”姜澜月解开自己的衣服,“你现在多大?”
“稍微有点……变化。”
“我挺喜欢的,小小的很可爱。”姜澜月看着我,“你觉得我怎么样?”
“是我回忆里的感觉。”
“别说椰树的梗。”
“明白。”
“然后我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“爱过。”
“这时候开始贫嘴了是吧。”姜澜月熟悉地掀开我的裙子,“信不信让你下不了床。”
“来啊!正面上我。”
“不过先问下,你试过几根手指?”
“啊……我没有自慰过。”
“那我帮你。”姜澜月抱住了我,“从一根开始怎么样?”
“等下……我还没做好心理……”
话音未落,那只体验过一次的侵入感再度到来。
但这并不冰冷,也不僵硬,而是活生生地进入我的体内。
这种温暖像是火蛇,又像是药物注射那样,将泛白的液体注入我的身体各处。
“林小姐,你现在很娇媚你知道么?”
“嗯……”
“看来你这个性转不一样,我还以为你会疼。”
“有点……”
“我指甲剪过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“怎么不开心了?”
“你可以……稍微……”
“稍微什么?”
“稍微动一下。”
“哦,求我啊?”
“不求了……唔!”
姜澜月亲了上来,反倒是抽出了手,然后娴熟地开始揉搓起来。
“求不求?”
“……求。”
“叫我什么,别玩梗。”
“澜月……”
“嗯……好不容易能欺负你,我想想有什么好的称呼。”姜澜月侧过头看着我。
但是我却根本忍受不住,腰部下意识的晃动,蹭着她的手指。
“别激动么,林小姐。”姜澜月低下头,“叫我老公。”
“你玩得好大啊,姜澜月。”
“不叫之后你就一个人抱着枕头蹭去吧。”
“……我们来谈谈吧。”
“你确定要这个姿势和我谈。”
“对。”
“说。”
“轮流。”
“成交。”姜澜月露出胜利者的表情,“叫啊。”
“老……”
“老什么?”
“老婆!”
听到我这句话,姜澜月脸上一红,手指用力,让我身体一颤。
但是,这一次我也找到了熟悉的地方。
身体矮了那么多厘米后真的不习惯。
“你!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
“你手指小了好多,不行了呢。”
“你嘲讽我?”
“实话。”
“……”
“别失落,小小的也很可爱。”姜澜月说道,“那还叫吗?”
“老……老……公……”
“我家老婆最可爱了。”姜澜月另外一只空闲的手顺势而上,“上面可以吗?”
“嗯……”
我感觉自己跌入了水中。
不断向上游动,但四处都是汹涌的暗流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,姜澜月也喘着气,凝视着我。
“接下来我来吧。”我说道。
“好的,老公。”
“你怎么叫的那么顺利?”
“因为我早就在心中叫过很多次了。”姜澜月说着,准备起身。
“嘶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
“你压我头发了。”
“……我没想到这句话能从你口中说出来。”姜澜月小心地腾出手,“另外,我带了其他工具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本子里的那种。”
“额……这个我接受不了。”
“那就下一轮,接下来交给你了,林小姐。”
“好。”
“但不得不说,你的手指小了好多。”姜澜月脸色开始泛起一点点潮红,“之前多干脆利落,要不我再去找个男人?”
“不行!”
“那你得好好努力喽。”姜澜月抬起头,张开手臂,“来吧。”
一晚上的缠绵之后,我们躺在床上,用被子盖住对方。
“所以,之后怎么办?”我开口道。
“我其实一个星期前就被这里的公司录取了。”姜澜月笑着说道。
“你怎么都不告诉我?”
“那时候我们还没有百分百复合。”姜澜月看着地面上的狼藉,“好消息,我们不用买避孕套了。”
“至少不用马上去厕所检查。”
“这可是利好你啊,林小姐。”
“以及为什么你要叫我林小姐?”
“林妹妹?”
“……更怪了。”
“是吗,我倒是觉得挺好的。”
“也行吧,反正能那么叫我的只有你。”
“是呢,以及我真的带了工具,你不想试一试?”
“有点接受不了……”
“那下次趁着你睡觉的时候给你来一下子。”
“会撑破的啊!”
“那个没多大,没你原来的大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有点怀念过去。”
“待会让你好好怀念。”
姜澜月说着,顺势从自己的背包之中捞出了假阳具。
只不过上面的EVA紫让我有点难以适应。
“你看,是不是比你原来的小。”
“有点忘了,我之前那玩意不是可拆卸的。”
“那给你试试?”姜澜月说着,按下了开关。
于是假阳具就和触手一样活动了起来,还发出了嗡嗡的声响。
“我去!”
“还得带上避孕套的。”姜澜月将假阳具递给我,熟练地再捞出一盒避孕套。
“这玩意……”我努力抓紧手中震动的“武器”,“真的是用的?”
“当然。”姜澜月掀开被子,“让我看看。”
“姜姐不要啊!”
几近堕落的互相缠绵后,我们浑身是汗地躺在床上。
“你是性转成魅魔了对吧……”姜澜月活动着手臂,“手都累了。”
“因为没有贤者模式了。”
“我算是理解你为什么每次结束后都好累。”姜澜月看着桌上没电的工具,“下次我们换个其他的。”
“可以啊。”
“累了,睡觉。”
“不过今天可能睡不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在间隙给朋友们发送了信息,说我们复合了。”
“所以?”
“所以大家说要聚一下。”
“林平,你操死我吧。”
“我没牛子了。”
“就拿桌上那个捅我。”
“我已经被你捅到没力气了。”
“那还要出门?”
“明天。”
“太好了,我爱这个世界。”
翌日清晨,我们收拾了家里的狼藉,一边捡起地上的避孕套,一边感叹我们的战果。
“性转之后,使用频率提高了啊。”姜澜月倒了倒空空荡荡的盒子,“十二个就这样没了?”
“之前能用两三个月的。”
“那是之前你太弱了。”
“现在不弱了。”
“林妹妹,你饶了我吧。”姜澜月连忙摆手,“我们出门。”
不多时,我们再度在大学时代的酒吧碰面。
这一次,毕民和罗毅然看到姜澜月,也没有太惊讶。
因为他们本来就见过。
只不过这样的我和这样的姜澜月的组合,倒是第一次见。
“无论怎么样,恭喜两位复合。”毕民举起了酒杯。
酒杯碰撞的声音。
“所以晚上怎么安排?”罗毅然询问道。
“去那个地下街区看看?”白苒说道。
“可以啊,有个地方坐就好,我陪老罗掉了一周的鱼,累了。”晴姐说道。
“但好玩吧,老婆。”
“好玩是好玩,节制一点。”
“好的老婆,没问题老婆。”
“我们也去吗?”芳姐询问毕民。
“可以啊。”
“啊,我想起毕民醉酒的原因了。”牧棉突然一拍大腿。
“什么?”我开口询问道。
“那时候老罗准备了威士忌和红茶,但大家都喝醉了。”
“我草,我就说为什么去部队前都昏昏沉沉,我明明喝了冰红茶。”
“那是威士忌。”
“我就说有意识的时候班长什么一直拍着我的肩膀。”
“今天的绝对不是。”当我们聊天的时候,叶枫也来到了桌前。
在得知了这个酒吧之后,这些少年少女们也来到这里兼职。
兼职结束之后就能直接去玩耍,而且还能享受优惠餐点,对他们来说非常合适。
“别是那个……”牧棉看着叶枫端来的几杯澄澈的饮料。
“千万别是那个……”
“别啊,我心理阴影。”
“你要给我就跳下去了啊!”
“你们当年发生什么?”姜澜月小声询问我。
“当年我们作死,把柠檬水换成了生命之水。”
“生命之水是什么?”
“96%酒精度的。”
“?!”
罗毅然颤颤巍巍的接过酒水,掏出了打火机。
想象之中的火焰并没有燃起。
“安心啦,就是低度的小甜水。”叶枫说着,对我打着招呼,“林姐,嫂子好。”
“好。”姜澜月也对他挥着手。
“好了,那么喝完这一杯,就出发吧。”
酒杯再度碰撞后,我们也漫步在熟悉,但又有几家店铺改造的地下街道。
“开了好多新店啊。”姜澜月看着那些三坑店。
“是的,现在这方面的产业比较吸引人。”毕民点评道。
“对了,平,你的裙子到时候借我穿呗。”
“澜月,你可能穿不进……”
“?!”
“没事的,最近打折。”白苒安慰道。
“所以老罗,你也喜欢这种?”晴姐看着那边的店铺。
“不不不,我喜欢成熟点的。”罗毅然连忙摆手。
“但是平告诉我你喜欢这种。”
“复仇者,集结!”
“我也去买点喽?”芳姐看着已经拉着手走的白苒和冯雪晴,“你肯定喜欢的吧。”
“非常喜欢。”毕民用力点着头。
“走吧。”姜澜月拉着我。
在后方,我的三位好友面露苦笑,但很快转为释怀的笑,来到了街机面前,无一例外取出了手套。
“哎……只可惜老林叛变了。”
“她也没办法。”
“总不能和我们大家一起玩。”
听到这儿,我挣脱了姜澜月的手,也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手套。
姜澜月一怔,但很快面露微笑。
“不买了?”
“还有很多等尾款。”
“让她去吧。”晴姐说道。
“嗯,我知道。”姜澜月看着我的背影,“她一直都是这样。”
嬉笑之中,我发现了一个新问题。
“我和谁组队?”
“不是我。”
“别。”
“我珍惜生命。”
“我来吧。”
当我们思考的时候,姜澜月则是走了过来。
“我想,你应该准备了两双手套对吧?”姜澜月看着我。
“当然。”
“你的包怎么放得下的……”
“买了个稍微大一点的。”
“那我们先看你们玩一局。”见到我们的聚集,原本走到一半的白苒,晴姐和芳姐走了过来,“然后你们陪我们去买衣服。”
“成交。”
“等价交换啊。”
“说起来我还没看过老林穿JK……疼!!!!!”
牧棉在此刻成为了沙包。
游戏之后,我们也是优哉游哉散着步,最后在地铁站挥手告别。
“结束了啊。”姜澜月和我牵着手,坐在地铁等待的长椅上。
“刚刚开始。”
“也对,同居了。”
“得买好多东西。”
“也可以不用买很多东西。”
“也是。”
“对了,新年得跟我回一趟家哦。”
“你家人没问题?”
“当然没问题。”
“那就回吧,然后到时候你跟我回趟家。”
“也没问题。”
交谈之中,地铁也疾驰而来。
“走吧。”
“嗯。”
我们牵着手,凝视着地铁反光中的我们。
一个女生,和一个女生。
但也是一个爱人,和另一个爱人。
地铁门开启。
我们牵着手,迈入了光芒中。
(全文完)